我与媒体的互动(1 / 1)

可怜的佛教,一直在等待的煎熬里度过。

到了一九七九年,

才有一位电视节目制作人,

信奉伊斯兰教的白厚元先生,

以商业往来的口气征询我,

是否愿意在“中华电视公司”

制播每周半小时的佛教节目。

当然,我知道电视传播的力量很大。

现场讲经,

顶多三五百个听众就被认为是盛况,

但是,透过电视画面传送到各个家庭里,

其影响力就无远弗届了。

尤其那个时候,少说也有百万以上的观众,

电视传播的力量就更不容小觑。

写过与平面媒体记者的因缘关系之后,想起还有电视媒体的因缘,也是值得一叙。

一九六二年,台湾第一家电视台“台湾电视公司”成立,开始播放电视节目。那时候,电视台每天播出的,多数都是基督教节目,或许是有人看了,以为我们是一个基督教的地方,所以让那许多电视台的负责人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增加了一个栏目叫做“锦绣河山”,由刘震尉先生(山西太原人)主持,介绍寺庙建筑,以示平衡。虽然播出的时数与基督教的节目不成比例,但总是聊胜于无。

其时,除了基督教制作的节目,后来天主教光启社制播的节目也都非常叫座。只是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媒体的不公平,当大家发现这些差别待遇之后,所谓“不平则鸣”,才逐渐出现一些反映的声音。基本上,当时除了蒋中正、宋美龄夫妇信仰基督教以外,国民党元老中还是有人信仰佛教的。

可怜的佛教,一直在等待的煎熬里度过。到了一九七九年,才有一位电视节目制作人,信奉伊斯兰教的白厚元先生,以商业往来的口气征询我,是否愿意在“中华电视公司”制播每周半小时的佛教节目。当然,我知道电视传播的力量很大。现场讲经,顶多三五百个听众就被认为是盛况,但是,透过电视画面传送到各个家庭里,其影响力就无远弗届了。尤其那个时候,少说也有百万以上的观众,电视传播的力量就更不容小觑。

能在电视上弘法,对佛教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在基督教宣传教义气势夺人的年代,佛教遭遇的艰难困苦,纵然让人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而如今可以在电视里拥有一个佛教节目,我们自是非常乐意接受了。

于是我问白先生:“需要花费多少钱来制播节目呢?”他说:“三十分钟的节目,每次的播出费要十二万元,制作费另计。”我一听,那不就是要二十万元才能做成一个节目吗?他还说:“当中,除了扣掉开头的一分钟以外,另有五分钟是广告,收入归电视公司。”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去想花费多少、赚不赚钱的问题,一心只有想到要全力以赴,把佛教节目搬上电视屏幕。

后来,我开始构思这个电视节目的名称。最初,我提议以“无尽灯”为名;“无尽灯”三个字出于《维摩经》,有灯灯相映、灯灯相传,无穷无尽的意思,也象征着“佛光普照”的意义。哪里知道,到了节目快要开播前,白厚元先生才告诉我,“中华电视公司”总经理梁孝煌先生(一九一六年生,福建闽侯人),他不能接受这一个名称。为了节目名称不能通过,白厚元先生又叫我多想几个让他们圈选。

我记不清楚拟了哪些名称,总之,也提供了好多个给他们去圈选。没想到,圈选的结果,他们选了一个我最不喜欢的题目,叫做“甘露”。我认为“甘露”这个名称太过软性,缺乏一股想要宣扬佛教宗风的力量。于是,我就向白先生提出要求,希望能去拜访梁孝煌先生。拜访的结果无济于事,他仍然坚持以“甘露”为名,不肯更换别的名称,我也只有勉强地接受。

后来,我提供了二十一分钟的故事、三分钟的讲说内容给电视台,并且兴致冲冲地在报纸上刊登广告说:一九七九年九月四日起,每周二晚间七时至七时三十分,将在“中华电视台”推出由佛教制作的节目《甘露》。

二十一分钟的故事,很容易拍摄,没有半天就已经完成,接着就是我三分钟讲说“佛教的意义”。其时,正逢七月,拜拜的风气很盛。在佛教里,七月是“孝道月”,大家慎终追远、祭拜先人,本来应该是好事,但是那时候,政府却认为,佛教拜拜太过铺张浪费,也就颇有嫌怨之意。为了配合政府的意思,我就在这三分钟的讲说里,鼓励民众于七月“普度”时,以香花供果祭拜,不宜杀生、铺张。

原本好意要配合政府促进社会“移风易俗”,但是这一天的早晨,报纸出刊,广告见报以后不久,电视公司就忽然来了一通电话说:“这个节目不可以播出!”当然,这必定是刊登的广告引起了高层注意,才通知电视公司不准播放佛教节目的。

当电视公司告知我这事的时候,简直如晴天霹雳,心想:这还得了!电视播出不播出还不重要,但是我们已经对外发表说,今天晚上有个佛教节目要播出,忽然间无声无息了,这怎么能向万千的佛教徒交代呢?所以,我就动员寻找郝柏村先生、蒋纬国先生,以及许许多多的党政要人,一一地拜托他们帮忙。只是,大家也都爱莫能助。

到最后,我只有和梁孝煌总经理讨论。我说:“我们已经付了钱,在报纸上也刊登了广告,当初和你们的电视公司订立合约时,也已说清楚每星期一次的节目,播出费是十二万元,三个月为一季,一季十三集。可怜我每一集都要付十二万元,那是很难筹措的,现在你却不准我们播出,真是令人不解,叫人要无语问苍天啊!”

我非常气愤地向梁孝煌先生表示抗议,最后他只有勉强地说:“好!大家妥协,准许播出这个节目,但是最后三分钟的讲话要删除,不可以播出。”

我说:“我不是在宣扬佛教,而是在改良社会风气啊!”

他说:“和尚不能上电视!”

我奇怪地问道:“你们的电视连续剧里,不也都有和尚吗?”

他竟说:“那个是假和尚,可以。”

我一听这话,心里真是光火了,就对他说:“假和尚可以,真和尚反而不可以,这是什么道理?”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想到我说再多的理由也没有用,他不肯播出,你又奈何?最后只有自己先妥协了。可怜地,那一次花了十二万块钱,播了一个根本不像佛教节目的节目,之后也只有每星期胡乱地凑了一些佛教故事,让电视台播出。而自始至终,梁先生都不愿让出家人上电视讲话。

一季三个月,很快地就过去了,我们要求继续播出节目,他却怎么样也不肯。不得已,我只好另辟管道,转到台视去开拓播出的机会。没想到,台视也是要价十二万元,和华视立下的条件一模一样,不可以宣扬佛教的教义,我也只有忍气吞声地接受了。

在台视播出三个月节目之后,很快地,期限又到了。同华视一样,他们也不肯再和我续约。那个时候,还有一个中视,我心想:“没有关系!到中视去不就好了?”这回,中视的总经理一样是千般刁难,即使找人去拜托,也是万般不肯。这三个电视台都不准播佛教的节目,主要是因为那时有政治的涉入,由于他们的背景关系,可能不敢突破上级指示,才会让我受到这许多冤哉枉也的待遇,最后经由名制作人周志敏小姐从中协调,才终于促成佛教第二个弘法节目《信心门》,于一九八〇年在中视播出。从这一次开始,周志敏小姐也就一直为我制作节目。

《信心门》自播出以后,每次收看的观众都将近两百万人,普遍受到社会大众的欢迎。大概也是由于观众对佛教节目的反应热烈,三台对我们的接受度,就稍微开放了一些。后来,一九七五年,因为蒋中正先生逝世,蒋宋美龄女士去了美国,我们电视的生命才得以延续。例如,由我主讲的,台视的《星云禅话》(一九八七年)、《每日一偈》(一九八九年)、《星云说喻》(一九九四年),中视的《星云说》(一九九四年),华视的《星云法语》(一九九一年)等节目,全都承蒙电视台的肯定。

只是,每天五分钟的节目,每一集的播出费就要一万元,每个星期播出五天,三个电视台,总共就要花去十五万元的开销。若是现在,要佛光山每个月给付十五万元,都很难办得到,更何况那个时候?那是非常困难的事。当年,五十块钱能买到一包水泥,十五万元,也就拥有上千包水泥了;四五千块钱能买到一吨钢筋,十五万元,也就有几十吨的钢筋了。不过,话说回来,能在电视台播出佛教节目,我也不去想这么多了。

在和周志敏小姐结下了电视缘之后,我和白厚元先生就不再续约了,再说他也无能为力。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游走三台,每天五分钟的节目,电视台都会事先来替我录影。犹记得,我曾一天录过一百二十集的节目。所以,虽然是供应三台节目,但是我一样有余力可以周游世界,到处弘法,节目也从来没有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