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同治皇帝兴致勃勃地主持修建圆明园的时候,出事了。
四川总督吴棠上折子,广东奸商李光昭是个骗子,他没有“珍贵木料”报效朝廷,却侵吞了几十万工程款,并引发了一场洋人官司,被洋人告上了法庭。同治帝一听,叫苦不绝,怎么那么倒霉,他无心核实案件的真伪过程,就下令:“把李光昭给我斩了!”一时之间,心烦意乱。他怕修园子节外生枝,便想偃旗息鼓。
可是,接下来,朝中重臣们纷纷发难,反对他修圆明园。
六月十四日,大学士文祥上书,建议停止圆明园工程。同治帝就开始紧张,担心此风一开,会有很多重臣上书。
怕什么来什么。七月十六日,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等十位王公大臣联名上书《敬陈先烈请皇上及时定志用济艰危折》,内容涉及八大方面:停园工,戒微行,远宦寺,绝小人,警宴朝,开言路,惩夷患,去玩好,等等。同治帝一听联名上书,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下达通知:折子不看,人不见。
这既不看折子,又不见人,奕訢等能干吗?
七月十八日,奕訢等请求皇帝接见。同治帝一看,不见不行了,便不耐烦地接见了他们。
折子呈上来,同治帝展开来看,刚看了几行,就扔下了,怒道:“我停工如何?尔等尚有何话可说!”同治皇帝想,你们不就想让我停工吗?大不了我不干了。可是,接下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恭亲王说:“不止这件事,还有很多呢。”说着,他将奏折的八大内容逐条念完,还从靴子中取出了折子底稿,边讲边解释。这把同治皇帝气得,大怒道:“此位让尔如何?”
同治皇帝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当时,就把大学士文祥吓得喘不过气来,只见他趴在地上,眼看就要晕厥过去。
这要出人命了。同治皇帝赶紧命人把文祥抬出去,同治帝本想借此结束这次会见。可是,没想到恭亲王并不罢休,他跪在地上,接着陈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终于结束了,同治帝听了半天,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他看着恭亲王道:“这件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什么事呢?就是恭亲王警告他“微行”这件事。“微行”可不是微服私访,而是另有含义的。恭亲王看看了看四周,这么多人,实在张不开嘴,就没有说。会见结束了,大约持续了两个半小时,大家都很累。
关于“微行”一事,同治皇帝其实是做贼心虚,还带有点儿侥幸心理,感觉恭亲王不过是听别人的传闻而已,大概不会真知道。但他并没有把握,七月廿七日,便单独召见奕訢,继续追问“微行”一事。到底听谁说的。
恭亲王没有退路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狠下心来道:“这件事是臣子载澂说的”,并说出了“微行”的时间和地点。同治帝一时之间竟然蒙了,心里一团乱,怎么办呢?
七月廿九日,同治帝召见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弘德殿师傅,他要干什么呢?他要先发制人,施展威风。
他先责备老师翁同龢:“有人攻击朕,你为什么不说话?”接着,责备御史,包括沈淮、游百川等,没事找事。接下来,他居然下达了惩处恭亲王的谕旨:开去一切差事,取消恭亲王世袭罔替,降为不如八分辅国公,交宗人府议罪。这简直是一个震惊朝野的大事件。大家不知所措,恭亲王不知所措。
再接下来,同治帝宣布:“圆明园工程停止,改修西苑三海。”王公大臣非常高兴,山呼万岁。
可是,今天同治帝表现的喜怒无常,近乎癫狂。尤其是对恭亲王的处置,让人不知所措。正当人们头脑发蒙的时候,他又连下两道关于恭亲王的谕旨:一是当天晚上他下旨:“恭亲王诸事跋扈,离间母子,欺朕年幼,奸弊百出,目无君上,天良何在?著革去一切差事,降为庶人,交宗人府严行管束!”二是第二天,同治帝再下谕旨:“著加恩,改为革去亲王世袭罔替,降为郡王。”
同治帝反复无常,王公大臣采取了自己的方式,不奉旨。文祥作为宰相,首先对同治皇帝的谕旨拒不执行,但是,得有个办法呀。于是,文祥决定向两宫皇太后汇报,要她们主持公正。
慈禧、慈安大惊失色,两位急忙于八月初一日,赶到弘德殿,紧急召见同治皇帝。她们要干什么呢?档案记载:“两宫垂涕于上,皇上长跪于下。”慈禧边哭边说:“十年以来,无恭王何以有今日?皇上少未更是,昨谕著即撤销。”慈禧算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敢说。
这个时候的同治皇帝,真是弱爆了,被人揭露“微行”,难堪不已,让他尴尬万分;下达处分恭亲王的谕旨,大臣竟敢于抗旨不尊;两宫太后虽然已经撤帘归政,还要强行干涉,并当众撤销了他的谕旨。
“我真是弱爆了,”同治帝沮丧至极地问自己:“这个皇帝还要当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