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第三天一早,嘟嘟来到此处远近闻名的潮汐乐器行。
那堵一海里之外的回乡壁,石壁临近水面的位置有窟天然的石洞,那潮汐乐器行便位居于这窟石洞当中。由于,这处海洞距离洋面三米左右的深度,所以清晨的阳光正好以倾斜的角度,照入进了这个深达十米见方的洞穴。
嘟嘟游到洞穴门口,眼见晨曦照进洞内大概三四米的位置,便受到水光波动的阻拦,竟是再也无法探寻入内。这犹似太阳的舌头长度有限,因而被卡在了洞穴的门口处,看不太清楚洞内深处的情况,这让嘟嘟既忐忑不安又满怀希望,所以其心脏“咚咚”跳得厉害,一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由于嘟嘟不能硬闯,她受到刀仔热爱舞蹈的那份鼓舞,已然抱定了前来学习才艺的决心,倘若因为一点小小的困难便临阵退缩,这不对起心中的梦想,所以她鼓足勇气,倾身挺了挺胸口,便面朝洞穴试探道:“请问,请问海龟爷爷在吗?”
这潮汐乐器行正是海龟爷爷的住处。
嘟嘟的声音细若蚊蝇,加之海水阻力的效果,特别是那水波纹如同一双大手,从洞穴内传来夹杂窃窃的回音,几乎冲淡了她的声音。
当即,嘟嘟便鼓起勇气,用力加大了嗓门,朝向洞腹深处大声道:“您好!我叫嘟嘟,我来拜师学艺。”
“谁呀?”大概隔了五六秒钟,就如同石子投入水中的延迟反应,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洞穴深处**来:“这大清早的吵死人了!”
尽管洞穴的主人听起来颇不耐烦,但好歹也说明自己没有白跑一趟,因而嘟嘟继续提高了嗓门:“请问,您是海龟爷爷吗?”
终于,那**来的声音附着在海龟爷爷的实体,其滑动一双形似船桨的鳍状肢,正面朝洞口的方向悠哉地游来。特别是当海龟爷爷的身影划过那道阳光与阴影的分界线,就像是一个正在烁烁发光的美好希望朝往嘟嘟游了过来。
嘟嘟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仿佛即将受到命运的审判,如果再度听到了自己没有乐器方面的天赋,那她不清楚还能往哪方面的才艺进行努力,所以嘟嘟对此行前来求教抱以莫大的期望。
然而,海龟爷爷无视客人的存在,而是游出洞口,径直浮出水面,张嘴吸了口空气。
嘟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跟过去,眼见海龟爷爷吸够了清新的氧气,折身回往洞穴内的住处,她便急忙迎面游了过去。
“小家伙,你是来找我的吗?”海龟爷爷望向来客,可见其下巴长满了胡须,的确已经是很老的样子。
“哇噻!海龟爷爷——”嘟嘟努力压制紧张的情绪,佯装开心冲对方打招呼道:“您身体看起来真好!”
海龟爷爷一脸平静的安详:“我已经很久没在外人面前露面,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嘟嘟嘴甜地夸张回复:“这说明您的事迹广为传颂,这附近海域都知道您的大名。”
“好了!”显然,海龟爷爷对来客的吹捧不感兴趣,直截了当道:“说你来找我的目的吧!”
对方的直接令嘟嘟感到有些为难:“其实——其实,我想拜您为师!”
“拜我为师?”海龟爷爷微露吃惊的神态。
“是啊!”嘟嘟鼓足勇气为自己争取道:“都说您这儿拥有这海洋世界最丰富的乐器。”
“原来是这样!”海龟爷爷明白地轻轻颔首,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那你想学什么乐器啊?”
这个问题可让嘟嘟犯了难,她不仅不知道有哪些乐器,更不清楚自己可能存有哪种乐器的天赋,只得含糊其辞:“您这有什么乐器?”
海龟爷爷笑言:“看来,你还没想好自己的目标啊!”
嘟嘟只得如实相告:“因为——我也不知道有哪些乐器。”
海龟爷爷便主动邀请道:“那我就带你参观一下我的乐器行吧!”
“啊!”嘟嘟一脸意外的惊喜:“您要带我参观您的乐器行?”
“是啊!”海龟爷爷好客地回答:“这不正是你来此的目的吗?”
“谢谢您,海龟爷爷!”嘟嘟激动地不停点头致谢。
然而,海龟爷爷意味深长道:“希望你不要感到害怕。”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嘟嘟正在疑惑时,眼见海龟爷爷面朝洞穴深处游去,便赶紧跟了进去。
嘟嘟一游进洞穴,便察觉到一股寒气逼来,特别是在他们说话之间,太阳已于偏东的方向,稍稍移向了偏西的位置,因而太阳的“舌头”探出洞外一寸,她也就离开了洞内一寸的距离,所以当嘟嘟的身体划过那道阳光与阴影的分界线,立马感觉全身一阵紧缩,一股阴气渗入进了背脊,这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海龟爷爷觉察从背后导来的战栗,但他没有回头,则是继续带路;嘟嘟感觉眼前一暗,她适应了一下光线,发现自己被带进主洞,视野立马开阔了起来,可见这是一方大概二十平方米的洞穴。
嘟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洞穴里摆有一排排的展示架,每一排展示架皆放有琳琅满目的各类乐器,如一面展示架上摆满了各种海螺乐器,另一面展示架是各类鱼骨做成的鱼琴,还有用海蛇的脊柱制作的钢琴,墨鱼骨做成的竖琴,管状蠕虫做成的管弦乐器,用各类水母制作而成的各种打击乐……以及嘟嘟连听都没听说过的那些乐器,直看得她眼花缭乱,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这里吹吹,那里碰碰,一对忙碌着的眼睛根本就不够用。
“这边是吹奏类乐器,那边是弹奏类乐器,后边是管弦乐的区域……”海龟爷爷向嘟嘟介绍他的乐器宝库。
“海龟爷爷,您制作了这么多乐器啊!好多乐器我见都没见过,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嘟嘟跟随海龟爷爷来到乐器行的中央,可见平台上放着一把龟壳模样的器形,那器具因龟壳黛青色的对称纹路,正散发出着温润如玉一般的光泽,嘟嘟仅看了一眼,就被它给迷住了:“这是什么?”
海龟爷爷的笑容充满了爱意,犹若是在看自己的爱侣那般:“这叫龟鼓?”
“龟鼓?”嘟嘟用商量的口吻道:“我能摸摸它吗?”
“哈哈!”海龟爷爷大笑地赞叹:“小丫头,眼光不错嘛!一下子就看上了我这里的镇馆之宝。”
“镇馆之宝?”
嘟嘟眼见海龟爷爷答应,便用胸鳍小心翼翼地碰触龟鼓上的花纹,没想到发出“叮咚”一响,原来那龟壳的每一格花纹都可活动,由此便发出了悦耳动听的美妙乐声,却是吓了嘟嘟一跳,她紧忙缩回了胸鳍,满面惊恐地望向这里的主人。
“哈哈!”海龟爷爷发出霍霍的笑声:“这是中音7。”
说话的同时,海龟爷爷用他那双鳍状肢灵活地弹奏着龟鼓的琴键,仿佛潮汐般的音乐以他们为中心向外辐射,整个海洞随着海水的震**,进而形成巨大的共鸣效果,龟鼓所演奏出的音效清耳悦心、宏大动听,像波涛、似海浪、如风沙、若流水……总之,自然界所有美好的声音仿佛都凝聚在这龟鼓的内腔,随便抚鼓一撩拨,即是世界的声音。
嘟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音乐竟是这样美好,直入心灵的灵魂艺术,海龟爷爷的演奏令她感觉心潮起伏。虽然没有跳舞的天赋,但嘟嘟忍不住拍鳍摆尾,跟随节奏不自觉地律动,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最简单的摇摆。
(贰)
也不知道弹奏了多久,海龟爷爷似乎有些累了,便慢慢地放下那对前肢,竟是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当着来客的面儿打起盹来。
嘟嘟想笑又不敢笑,她摆动透明的尾巴,在一栏栏的展示架前欣赏那些宛如珍宝般美丽的乐器,特别是那些五彩斑斓的贝壳在海水流动的冲击作用下,发出乐似蜂鸣的震动。嘟嘟正要凑过去查看其发音原理,一串磷虾亮片似地从贝壳内涌出,吓了她一大跳。
那些磷虾分明也受到了惊吓,体内的发光器蓝青色微带红,因而散发出蓝绿的美丽磷光,跟五彩斑斓的贝壳相映成趣,形成了一波可视、流动着的乐音,带出了五线谱的律动及光感。
嘟嘟玩心大作,跟磷虾捉迷藏,不知不觉临近傍晚,从洞口射进的光线已经暗下了大半,但好在那些珍宝般的乐器自动发光,将洞内映出绮梦似的多姿多彩。
终于,海龟爷爷睡醒了,他睁开略显浑浊的眼睛,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见四周的光线,嘟嘟像是一阵小风,正欢笑追逐着什么,由于其来势汹汹,一头撞在了海龟爷爷硬壳的身上。
“啊!”嘟嘟正在晕头转向,其追逐的磷虾一哄而散,她挠了挠被撞疼的脑门,因眼见海龟爷爷正奇怪地望向自己,便开心地挥舞着飘带般秀逸的胸鳍:“海龟爷爷,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不好意思,小家伙!”海龟爷爷解释道:“我老了,每到下午一两点钟,就会犯困,总要打个盹,才有精神。”
“海龟爷爷,您不用自责。”嘟嘟连连摆动胸鳍:“是我不好,没打招呼,来得唐突!”
“对了!”海龟爷爷想起什么:“我记得你说你想学乐器,选好学什么乐器了吗?”
嘟嘟指了指洞穴中央平台上的那把龟鼓:“就是它吧!”
海龟爷爷露出赞许的笑容:“你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很有眼光啊!”
“是吗?”这些日子求艺以来,这是嘟嘟首次听到赞赏,便开心地追问:“这是用什么做的呀?”
海龟爷爷用他那对鳍状肢抚摸乐器上的花纹,仿佛正摩挲着一件心爱之物,浑浊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依恋:“它是用我老伴的龟壳做的。”
“什么?”原本,嘟嘟正准备用胸鳍碰触那件龟鼓,但听闻对方的上述话语,吓得她恰好缩回了胸鳍:“您老伴的龟壳?”
“是啊!”海龟爷爷微笑地回答:“我这乐器行里的鱼骨琴、海螺、打击乐……它们都是我的老朋友去世后,我用他们的骸骨做的。”
“什么?”嘟嘟吓得张大了嘴巴:“这——这些都是您用老朋友的骨骸做的,您该不会是——”
海龟爷爷瞧出嘟嘟吓得浑身惊悚,明白对方误会了什么,便仰面霍霍地大笑道:“看来,你这个小丫头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嘟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恐惧或害怕:“我误会了什么?”
“哈哈!”海龟爷爷笑言:“你一定是误会我谋杀了那些老朋友,将他们的尸骨做成了各种乐器。”
“难道不是吗?”嘟嘟停止颤栗。
“当然不是!”海龟爷爷慢悠悠地解释道:“就拿这把龟鼓来说,我的老伴活到了一百岁,去年寿终正寝,我便用她的龟壳做了这把龟鼓,每当想念她,以及我们在一起时的那些岁月,我就会弹奏这把龟鼓,就像是她还活在我身边。”
“原来是这样!”嘟嘟明白地点了点头,甚至有些稍许的感动:“所以——您就在老朋友们寿终正寝后,用他们的尸骨做成了这些乐器?”
“是啊!”海龟爷爷的嘴角漾出和煦的笑容。
嘟嘟已经完全不感到害怕,而是一副痴迷的倾听之态:“那您老伴去世时,您不觉得难过吗?”
海龟爷爷摇了摇头:“我们海龟可以活一百岁以上,所以见惯了这海底世界的生离死别,我老伴寿终正寝,过去得很安详,而且我们一起留下了最为美好的共同回忆,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就用她的龟壳做成了这把龟鼓。”
嘟嘟颔首明白道:“这样,每当弹奏起这把乐器,您就觉得是在跟她说话?”
“是啊!”海龟爷爷点头:“这些乐器都有它们各自的生命,它们附着宿主生前的那些个性,因而每当弹奏这些乐器,我都能听到那些老朋友的笑声,他们的愤怒,他们的难过,他们的过去,以及他们的心声……就像是他们生前还活着时的样子,这些乐器保存了我和爱人与朋友们共同的美好记忆。”
嘟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死亡不止是悲伤,而是流淌着诗意的美感。海龟爷爷让他的朋友们以乐器的方式活了下来,这些器形可以演奏天籁之音,而那不仅仅是海洋的声音,也是他们生前活着的笑声,更是跟海龟爷爷的窃窃私语。
嘟嘟不免感怀道:“原来,这才是祭奠亲朋友人最好的方式。”
“哈哈!”海龟爷爷豁达地回应:“所以每次涨潮,潮汐的流水催动乐器行,我都会感到有些吵,就好像我年轻时跟他们吵架时的样子。”
“海龟爷爷,您真是太可爱了!”嘟嘟尝试地问道:“那我能弹奏这把龟鼓吗?”
“当然可以!”海龟爷爷怡悦地大笑:“乐器制作出来,不就是用来演奏,发出美妙的乐音。”
嘟嘟担心道:“那您的老伴不会嫌弃我这么一个生手,玷污了您这些乐器,玷污了您的琴声?”
“哈哈!怎么会?”海龟爷爷回答:“我老伴天天只跟我说话,恐怕——她早就已经烦死了,巴心不得有其他访客能跟她聊天。”
海龟爷爷通达的生命意境,这让嘟嘟放下担忧的紧张,她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只龟鼓,轻轻地按下了龟壳上的花纹,悠扬的乐声在耳畔响起;嘟嘟没想到自己从未学过乐器,不过用胸鳍随意地摆弄了两下,这琴声便发出如此悦耳的妙音。
海龟爷爷笑道:“这么说来,你已经选好了乐器?”
“我觉得这龟鼓发出的声音很好听,”但嘟嘟对自己毫无任何信心:“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海龟爷爷面现鼓励的笑容:“孩子,你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嘟嘟像是做了难为情的羞耻之事,她越发毫无信心地压低了嗓门道:“之前,我去学习跳舞,学习唱歌,但都被告知——我没有音乐方面的天赋,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演奏者。”
海龟爷爷笑答:“但你弹奏这龟鼓发出的声音很好听啊!”
嘟嘟自知之明道:“这是因为您琴做得好。”
“我承认这把龟鼓——我比其他乐器多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心血来制作。”海龟爷爷说话的同时,用前肢摁了一下琴键,果然龟鼓再次发出天籁动听的绝美音色:“但你也不能否定自己的才能,只有不断地进行尝试和训练,你才会找到适合自己的艺术天赋。”
嘟嘟的眼睛幻彩放光:“那您是觉得我有成为演奏家的潜质?”
海龟爷爷激发地笑言:“但至少,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这几天,嘟嘟学习才艺一再撞壁,她听到海龟爷爷的鼓舞,惊喜地恳求:“那您愿意教我吗?”
海龟爷爷慈眉善目道:“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嘟嘟雀跃地点头:“我愿意拜您为师。”
海龟爷爷保持其活了一个世纪的沉稳笑容:“任何事情想要把它做好,都要懂得吃苦,所以我的孩子——你能吃苦吗?”
“我能!”嘟嘟斗志昂扬地信心百倍道:“我能吃苦!”
海龟爷爷微微颔首:“那你明天早上七点过来吧!”
“好好好!”嘟嘟开心地回复:“我一定准时到。”
海龟爷爷望了望洞口,天色更加暗淡了下来;随着光线的暗沉,其心率逐渐放缓,海龟爷爷将身体慢慢地趴伏在岩石的地面,看起来又快要睡着的样子。
嘟嘟见海龟爷爷精神不济,面露担心地谨慎游向对方;海龟爷爷打了个盹,鼻子闷哼一声,立马醒了过来,他望向被吓退的来客:“小家伙,你还在啊?”
“海龟爷爷,”嘟嘟担心道:“您不要紧吧?”
“我没事!”海龟爷爷抬了抬脖子:“这都是老毛病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嘟嘟也意识到自己在此耽搁的时间太久:“那海龟爷爷,我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海龟爷爷眯缝着眼睛点头,带着告别的漫不经心,他眼见嘟嘟摆尾离开,忽而想起什么,便叫住了对方:“对了!孩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嘟嘟声音清脆地回答:“我叫嘟嘟,神仙鱼嘟嘟!”
“神仙鱼嘟嘟,好!我记住了!”海龟爷爷恢复其懒洋洋的神状:“嘟嘟,记住一定不要迟到噢!”
“好的,海龟爷爷!”
嘟嘟犹似一个精灵,在暗影的洞口一闪,便消失不见了踪迹。
(叁)
嘟嘟没有回家,而是按照约定,来到与刀仔相约的地点——那株夜光草的“舞蹈室”。由于她来得太早,刀仔还没出现,便游到附近的牡蛎礁,那里有肥美的丰年虾,嘟嘟随便两口就吃饱了。
刀仔来到约定的地点,左右张望没看到小伙伴,他以为自己到达得太早,因为练习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便围着那株夜光草舞动起来。
像往常一样,在刀仔舞蹈的引领下,那株夜光草摇枝轻摆,与之交相辉映,就像是在表演着一曲双魂之舞,这令他散发出迷人的舞者光环。
刀仔独自练习了一个小时,感觉有些累了,加之约定的朋友没来,这让他感到有些丧气。从来害怕在外人面前舞蹈,但在赶来约定的地点之前,刀仔的心情既激动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下定了决心,在外人面前正式展现自己的舞技。
但约定的时间嘟嘟没到,这让他攒足的勇敢一下子便泄了气,刀仔甚至懊恼将对方的话太当回事,让自己闪了面子,便靠着那株夜光草生闷气。
“骗子!”刀仔不满地发脾气:“说要来看我练习,给我勇气,却是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嘟嘟是个大骗子!”
嘟嘟藏身在牡蛎礁的背后,她一直在看小伙伴的练习,听闻刀仔的抱怨,便捂嘴偷笑地冒了出来,大摇大摆地游到对方的面前:“Surprise!”
“嘟嘟,你怎么现在才来?”刀仔愈加不满:“我都已经练习好一阵了!”
“其实,我早就来了!”嘟嘟指向自己藏匿的位置:“刚才,我躲在那儿,看你练习,我觉得你跳得很好啊!”
“什么?”刀仔一惊一乍忸怩地不好意思:“你在偷窥我?”
“算不上偷窥,你不是说让我看你练习吗?”嘟嘟摆动着一对形似飘带的胸鳍:“我怕你不好意思,所以就躲在那片牡蛎礁背后,看你练习得很好啊!”
“谢谢你,嘟嘟!”刀仔眉开眼笑:“你总是鼓励我!”
“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嘟嘟建议道:“要不——你现在跳给我看?”
“好啊!”
刀仔摆出舞姿,然而一旦动弹起来,就显得畏首畏尾,有些不太自信。他不是跳错了节奏,就是扭错了身姿,或是撞在了夜光草,被弹起撩到了一边,总之是窘态百出。
“不行!”刀仔沮丧地懊恼自责:“在外人面前,我还是放不开。”
“没关系啊!”嘟嘟安慰小伙伴:“虽然你今天放不开,但并不代表明天也放不开。”
“难道——”刀仔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你明天也来看我练习?”
“是啊!”嘟嘟点头回应:“我不是答应——要陪你一起练习。”
“嘟嘟,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刀仔的内心再次重新燃起了信心。
嘟嘟也受到小伙伴热情的鼓舞:“那我们继续练习吧!”
“不行!”刀仔的表情如潮水般回落:“你在这儿,我放不开。”
嘟嘟望向他们身边的那株夜光草:“刀仔,你就把我当作这株夜光草,这样——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株常年陪伴刀仔练习舞蹈的夜光草,似乎也沾染上了水族动物的灵性,正若明若现地闪烁着呼吸的感应,俨然其笑容满面正点头同意嘟嘟的上述提议。
刀仔还是打不起精神:“但你不是夜光草啊!”
嘟嘟激发小伙伴道:“刀仔,你要想象,跳舞也需要想象力。”
“那好吧!”刀仔勉为其难地扭捏:“那我试试!”
刀仔摆动两下,就败下了阵来,他为自己不争气的样子苦恼。
嘟嘟不免走神地寻思:刀仔明明已经跳得这么好,但在外人面前也会不自信,不知道我明天学习乐器,会不会也像他这样露怯?我能成为一个技艺超群的演奏者吗?
“嘟嘟,你怎么了?”刀仔尝试着直立起身:“看起来心不在蔫的样子。”
“啊!”嘟嘟回过神:“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心事。”
“你在想什么?”刀仔为了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对方,他将眼睛游到跟嘟嘟平视的高度,这让他的身体跟随水流来回摆动:“可以讲给我听吗?”
嘟嘟用飘带似的胸鳍托腮:“我今天见到海龟爷爷了。”
“海龟爷爷,哪个海龟爷爷?”这海洋世界到处都是上了百岁的海龟爷爷。
嘟嘟提高嗓门道:“就是潮汐乐器行的海龟爷爷呀!”
“什么?”刀仔瞪大眼睛:“你今天去了潮汐乐器行?”
“是啊!”嘟嘟面现兴奋的笑容:“海龟爷爷答应教授我演奏乐器。”
“好啊,好啊!这真是太好了!”刀仔开心地摆动尾巴:“这样,你演奏,我跳舞,我们一起演出,肯定很有意思。”
“是啊!”嘟嘟也满脑子愉悦地憧憬:“刀仔,我想跟你一起表演,这样——你不觉得害怕,我也充满了信心和勇气,说不定——我们能成为一对最好的拍档。”
“对啊!”刀仔也是一脸向往的神情:“我们可以发挥各自所长,这样——我就再也不觉得孤单,而你也能发展擅长的技能。”
“嗯!”嘟嘟一扫之前的担忧。
“嘟嘟,那你可要加油啊!”刀仔快速地扇动尾巴,他是在为小伙伴鼓劲。
“我会的!”嘟嘟恢复信念:“我们一起加油!”
“好!”刀仔雀跃地扭动细长的身姿:“我们一起加油!”
他们正说话,那株似乎沉睡了的夜光草猛然一亮,照亮嘟嘟之前藏身着的那片牡蛎礁,嘟嘟的脸色一愣,多半看到了什么,那是一道黑影探头闪入进了礁丛。
“怎么了?”刀仔望向小伙伴看去的方位。
“我好像看到一个黑影正在牡蛎礁背后偷窥我们。”嘟嘟晃神地自言自语:“可能是刀阿姨吧!”
“刀阿姨?”刀仔奇怪地望向对方:“你是说我母亲?”
“啊!没有,没有!”嘟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摆动着胸鳍告辞离开:“刀仔,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说话的同时,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明天一早,我要去海龟爷爷那儿学习乐器。”
“那好!”刀仔点头:“我再练会儿!”
嘟嘟关切道:“刀仔,你不要太辛苦了!”
“放心!”刀仔摆动着尾巴:“我就练习一小会儿!”
于是,这两个小伙伴便颔首相互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