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国的母亲的病莫名其妙地好了。说也奇怪,那么高的房子上滚了下来,竟然毫发无伤。第三天,就能下地走路了,浑身上下哪也不疼了。反倒是那晚给她跳大神的张半仙被那道精光打中,从屋顶上一路滚下来摔瘸了腿,一拐一拐的邀功了好一阵子:“那长仙果然厉害,确实有点道行,连我也被它伤了呢。可惜我那一琴刀没有射中,否则它早就身首异处了。但他还是中了我的铢魔神符,估计十年八年是恢复不了元气了。若不何东国他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还不是这妖魔被我赶跑的缘故?”
年轻力壮的人是不信的,瞎猫撞死耗子,说不定何东国的母亲就是哪里不舒服,结果从房子上摔下来寸劲,正好摔好了呢。你把那长仙驱跑了?谁没看到你被人家一个照面就扫下来的狼狈样?
“你们不懂,我那刀之后随手祭起的铢魔神符无色无味,就是妖魔也防不胜防,但是只要中上,定是元气大伤,只有逃命的份了呢。”
“这么说你是暗器伤人喽,那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
“和你们说你们也不懂,难道对这些害人的妖怪还要讲什么君子协定么?算了,我懒得和你们说,你们什么也不明白的。”张半仙一甩袖子,气哼哼一瘸一拐地走了。他只能在他那些拥趸面前才能摆起威风了。何东国的姥爷就绝对是张半仙的拥趸之一,见张半仙一瘸一拐地来了,老早就迎出大门外。
“张先生,真得好好谢谢您,为了我女儿看把您都弄伤了,真不好意思。伤得不重吧?”
张半仙立刻挺起了胸脯,“没事,小事一桩。驱妖除魔,本是我分内的事。可恨那个小长虫,还要和我较量较量?真不知量力。”嗞溜,张先生一仰脖,一杯酒来了个底朝天。吧嗒,一块炒鸡蛋塞进了嘴里,腮帮子就快速地蠕动起来。
“对了,你女儿没事了吧?”
“能下地了,身体也不疼了。”何东国的姥爷赶紧为张半仙又倒满一杯酒。
“放心吧,有我张半仙在,看那小长虫还敢胡来?但估计它被我的铢魔神符打中,十年八年是别想恢复元气了。”嗞溜,又是一杯。
“那是那是,她哪是您的对手?”何东国的姥爷又恭恭敬敬的为张半仙满上一杯酒,然后,冲站在地上一声不吱的何东国的父亲使了个眼色,何东国的父亲没有动。老头子又不满的连使了两个眼色,何东国的父亲才不情愿地转到里屋,然后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红纸包着的小包。
“张先生,您看,您也没少受累,这是500元钱,事先讲好了,您收下吧?”何东国的姥爷将那纸包接过来,小心地送了过去。
“这个……哦-那我就财黑啦。”张半仙毫不客气的将那红包抓过来,塞进里面的内衣兜里。“其实呀也不是给我花的,我那一趟仙总要我来领的,总得需要香火水果供奉的……”
“那是那是。”见张半仙吃完了,何东国的姥爷赶紧将一支烟递了过去。
“好了,酒足饭饱,我也不打搅你们了,你女儿身体也不好,早点休息吧。”张半仙点燃了香烟,下地准备走了。
“那这也没有什么招待的,也不知您喝没喝好?这样吧,还剩了一瓶二锅头,您就拿家去喝吧,解解乏。”何东国的姥爷真的很感激张半仙。
“这这…好吧,我看我不拿着你老肯定会不高兴,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半仙拎着那瓶二锅头摇摇晃晃地走了。
何东国的父亲狠狠地唾了一口。“什么玩意?我就不信病是他治好的,看他那天晚上自身都难保呢。”
“别瞎说。闺女的病不是好了?”何东国的父亲赶紧嗔了女婿一眼。“不说咱的病,就是何大麻子作了亏心事,人家张半仙都算出来了呢,你怎么说人家不行?”
何东国的父亲没词了,何大麻子因为砍了何东力家的果树而被何小琢摆了一道,偏偏张半仙又在那天早晨莫名其妙地作了个梦,梦中一个长得很象老元头的老人告诉他:何大麻子作了亏心事,正被惩罚,如果他来问卦,就直接告诉他给人家赔礼道歉,此事自会化解。说完老者就不见了。张半仙一梦醒来已是天亮了,揉揉眼睛,就传来了敲门声,何大麻子来问卦来了。当然,何东国的父亲、姥爷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我走就是把灾祸带走了。”张半仙临走时这句话倒是真的,何寨村从此又恢复了平静。
但随张半仙走后的半年,老元头也要离开何寨村了。
春天刚来,南雁北归的时候,村里人破天荒地默默为老元头送行。东邻拿了十个鸡蛋,西院割了一扎韭菜,前屋是半斤蘑菇,后堂还有五斤苹果。大家约好了,明天上午一起来为老元头践行。唉,这老元头可是个好人啊,没看他打人骂人,总是笑呵呵的。可惜怎么就一辈子无儿无女呢?孤苦伶仃,真是可怜啊。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突然间想回老家了,落叶归根吧,可这么大岁数想回老家,莫非真的日子不多了么?……看来人对生死还是有些预感的吧。可怜的老人,他是不想做孤魂野鬼吧?所以诺大一把年纪,依然选择了回家……可怜的老头,只好送他一程吧……
但第二天,当人们大清早的来到老元头的院落,只看到了已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落,老元头已是人去屋空了。
此时,在离村十里多路的山路上,何小琢紧紧地拉着老元头的手依依不舍。他们这样已经走了很久了
“小琢,你还是回去吧。你的心思元爷爷知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再不回去你父母会着急的。”老元头一声叹息。
“元爷爷,我舍不得你走。”何小琢早已是泪流满面。
“傻孩子,只要你把元爷爷教你的那些东西学好,你一定会再见到元爷爷的。记住,好好修炼,做个好人。”老元头还是被这个孩子的痴情打动了,听说自己要走,这孩子已经有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昨天晚上,竟陪了自己一夜。唉,世事劫数,孩子,你可要一路走好。
“嗯!”何小琢重重地点了点头。
“元先生,一路顺风。”一个青衣女子不知何时已飘然出现在空旷的道路上。高挑的身材,明亮的一双大眼睛,冲老元头深施一礼。
“常小青,你也来了。”老元头点了点头,“劳烦你送我,我这里谢谢你了。”老元头冲常小青打了个稽首。
常小青往旁边一闪,“若说感谢,我还得谢谢您老人家,若不是您哪天将我制服,我怎么会……”说着,一双大眼无限深情地看着旁边的何小琢,抬起衣袖仔细的搽轼着何小琢脸上的泪痕。
何小琢木然的站在那里。
那天晚上,何小琢之所以答应做常小青的义子,是实在担心撤去功力的老元头挡不住常小青的最后一击,才脱口而出。而常小青除了想将老元头一军外,一见到何小琢便真的生出一种特殊的母爱之情倒也是真的,毕竟百年修炼,对一身清奇的何小琢确是份外好感。而对于老元头,缘生缘灭早已堪破,小琢既已交付有人,也该是自己离去之时了。
老元头又点了点头,“常小青,我暂时就将小琢交付你照顾,你可要好好照顾了。”老元头的话里透出一种无以摆脱的威严。
常小青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也别送了,到此为止。”说罢大步向前走去,口中吟诵着:
世事如棋走一遭
缘生缘灭一春宵
出世入世通大道
芙蓉国里尽逍遥
转眼间,已不知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