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道路木栏,马蹄声持续不断,微风拂于耳畔,增添了一丝海的味道。
驶过森林的外围,许多树木被藤蔓捆绑,接连形成奇特的符号。
马儿停下脚步,放下乘客,踏进浓密的树丛,恍然离去。
“这是作何?”陆观明望着马儿跃动的身姿,问道。
“我们到了,它们有其他指示。”利兹摘下艾尔斯特的帽子,回应。
三人朝符号的指向前进,在一棵巨大的松树旁,进入了风语的领地。
生灵的栖居之地散发着不同的气息,陆观明身处其中,颇有一种闯入巢穴的错觉。
金秋的片叶洒落地面,午时的日光斑驳射入,轻风携着言语,在森林间绕个不停。
此处的草木多数年长,兽物的痕迹遍布各处,藤蔓的标志自然地引导方向,即使满目碧色,细密的特征也各不相同,不会迷失道路。
喧嚣之风搔过陆观明的鼻尖,激起一丝刺痛,它们似乎对外来人有些好奇。
“拥有知能的风,如今想来真是奇妙。”陆观明说道。
“那是元素精灵的呼声,高树予以我们解读风语的权能,以此传达世界的意志。”利兹回应,也对艾尔斯特说明。
三人走在曲折的小径,感受着安然的氛围。
耳目通明的精灵居所,仿佛与纷杂的一切并不相干。
风儿瘙痒不断,麻痹了陆观明的感官。
直到一根铁棒掠过他的眉睫,径直地嵌入了右侧的树木中。
响声突起,散落的木屑于空气中画出弧线,利兹挥挥手,停下了混乱的风。
遭受惊讶的艾尔斯特,不自觉地抓紧了利兹的腰肢。
“出来吧,洛尔姆,不用这么警惕。”利兹说道。
脚步声缓缓接近,一个身形标致,体格壮硕,金铜肤色的高大男人走出树丛,来到了三人的前方。
“这是哪位?”陆观明的双手微举,身体自主进入了警惕状态。
“你好,我是洛尔姆·希波吕托斯。”
他身着精灵的树皮服饰,头顶戴着画有图案,遮蔽面容的布匹,**着大部分肌肉线条鲜明的体肤。
“他也是夜行者哦。”
利兹随口说道,摸了摸艾尔斯特的头,表示不必畏惧。
洛尔姆右手持握,嵌于树干的铁棍便消散如烟,于他的手中再现。
与陆观明幻影兽角的消散十分类似。
“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大祭司。”
洛尔姆冷静地说,他的声音低沉,透露着稳重。
“我知道,先和我们同行吧,别再守门了。”
利兹回应,拉着艾尔斯特继续向前走去。
洛尔姆并排走在一侧,布匹下的眼神与陆观明相交一瞬,又问。
“除这位朋友外,你携带的男孩是什么人?”
“其他地区的精灵,性质特殊,和你没有太大关系。”
利兹冷淡地回应,洛尔姆也无声地接受。
“姑且一说,敝人姓陆,名观明,随意称呼即可。”陆观明借此介绍自己。
“嗯,陆观明。”洛尔姆微微点头,重复说道。
曲径已至尽头,面前是碎石铺就的小路,一位面容英俊的男性精灵位于落叶松的瞭望台上,朝走向聚集地的三人比划着精灵间的信号。
利兹唤风回应,停下脚步,对两位夜行者说。
“带他熟悉下森林,洛尔姆。”利兹吩咐说,洛尔姆俯首表示应答。
“又是何事?”陆观明疑惑。
“精灵间的事,外乡人最好离开一会儿。”利兹说道。
“那敝人的请求呢?”陆观明问。
“天色入夜,到海岸边来。”
利兹的态度淡然,转身走向古木修筑的大门。
故人离去,精灵的聚集地前只剩两个耳朵厚大的男人。
“请随我来吧。”
洛尔姆说道,向满布落叶的树丛间走去。
溪流的清凉涌入耳中,令陆观明感到一丝愉悦的同时,在意起了面前的夜行者。
与秦塑生完全不同,洛尔姆的全身都散发着岁月的沉重感,在一副年轻健壮的身躯下,给予他人的印象更像是一位沉稳的学者,而非骁勇的战士。
“你踩断树枝,却发不出声响,习惯于遮盖步伐了吗?”
考量的思绪之中,洛尔姆先一步提出了疑问。
“旧习而已,若有不妥,敝人可多加注意。”陆观明应答。
“按照大祭司的说法,你很适应自然与野外,需要我来说明领地的划分吗?”洛尔姆询问。
“当然,敝人可不想犯了精灵的规矩”
陆观明走上前去,两人并肩前进。
“脚下的土地是风语森林的中央,高低不平,树木繁茂的细语林,是精灵聚集的核心。”
“西边是地势平坦,树木新生的低语林,鲜有精灵居住,是野兽的领地。”
“东边是临近海洋,树木陈旧的潮语林,大祭司与古老精灵的居所。”
“每片区域的风声不同,注意耳中的声音就不会迷失方向。”
铁棍敲击大地,洛尔姆详细地介绍着。
“听起来,你居于此处许久了?”陆观明提问。
“自重生后,就没有离开过这里。”洛尔姆回应。
“你也曾见过一位头戴面具的少年?”
“见过,许多年前的事了。”
身旁窸窣作响,蓝色的尖峰闪过眼角。
枝角山猫跃上枝头,抓挠着脖颈,与两人视线相交。
“森林中野兽众多,性情大多温顺,心中抱有尊重行事,不会招惹它们的。”洛尔姆提醒道。
轻巧的蹄声传来,身披梅花的鹿游行林间,追寻溪流踏出步伐,没有理会气息纷杂的两人。
枝角山猫凝视鹿群,跳下树木,潜入碧色的叶障中,没了踪影。
鸟鸣不绝于耳,提醒陆观明别再静立。
“如今是桃金娘的季节呢。”洛尔姆口中感叹。
阵风拂过面纱,露出了他深黑的眼眸。
“桃金娘?有何渊源吗。”陆观明问道。
“受人喜爱的树木,不是吗?”
鸟语花香萦绕,旧日的回忆笼罩心头,生命没有重来,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在后悔之前,没人会去思考因果,直到是非交织改变了一切。
泪水流过面颊,追悔心力交瘁,尸首躺在眼前,无能为力。
旷日的孤独会侵蚀神念,心中仅留桃金娘下的思念。
恍如烈酒下肚,猛毒入喉。
贞洁之女带不回消逝的生命,爱戴的信奉救不来悲哀的愚行。
要问洛尔姆为什么想起这些。
因为岁月的呼吸作祟,身旁的陌生人存有时间的痕迹,他们来自相似的世界,都曾体验超脱生死的经历。
孤独使人遗忘罪孽,即使身处异世,仍会抛下一切。
风语的沉默中,夜行者会在无言中相互理解。
也可能,只是偶然。
“话说,你生于何地?”陆观明出于好奇,礼貌地问道。
“伯罗奔尼撒,我的第一处故乡。”洛尔姆回答。
“嗯,不曾听说过呢。”陆观明回应。
“你的体格像个久经战斗的人,又是在哪里出生的。”洛尔姆提问
“过奖了,敝人生于纷争之地,时至今日恐怕已无地名。”
陆观明不太确定,只得草草回答。
走过藤蔓缠绕的树杈,道路的脚印突现纷乱,鸟兽的鸣叫逐渐远去,两人似乎进入了生灵畏惧之地。
“重获新生许久了吗?”
“未至一岁。”
“与大祭司相识呢?”
“不过一月。”
“对于所谓‘夜行者’的了解呢?”
“仅限少年所述。”
洛尔姆停下脚步,坐在路旁的一块圆石上,将铁棍放在肩头,在树木下躲避日光。
陆观明倚在树旁,与他一同感受时间的流逝。
“你怀念重生之前的时光吗?陆观明。”洛尔姆问。
“有时吧,旧时的景象会在敝人脑中回响。”陆观明答。
“你仍记得每一次经历吗?”
“不,大多已化作浮云,归复敝人的心中,不可找寻了。”
“太漫长了吗?”
“也许,是的。”
阵风吹过面庞,巡回的风语不太正常。
“距离太阳驾车西去还剩大把时间,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洛尔姆认真地说。
“但说无妨。”
“在见过时间的摧残后,你认为‘爱’应该怎样解释。”
陆观明思考半晌,眉间自听到起便不曾松下,缓缓说道。
“敝人认为……此物应当找不出确切的言语去解释,至少不可将其描述全面,或是敝人的知能愚钝,无法确切解答你的问题。”
“是吗,‘爱’不能描述吗……”
洛尔姆轻声地说,抬起头,望向上空留下的痕迹。
“何物要来了吗?”陆观明提问,实际上已是确切的应答。
“你很敏锐,也很愚钝,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你才会如此捉摸不透。”洛尔姆起身说道。
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一道黑影掠地而来,径直向洛尔姆冲去。
尖锐的兽爪咫尺之临,洛尔姆舞动铁棍,在身旁唤起环绕的波浪,一记上掀,击飞了黑影的头颅。
巨大的公鸡头眩晕摇晃,长有翅膀的兽物脚步迷乱,连连后退,似乎没有造成致命的打击。
“你是个值得交谈的人,陆观明,如果不擅长战斗的话,请原谅我私自将你拖入其中。”
洛尔姆立起铁棍,大声地讲述。
陆观明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手中已是战斗的姿态。
“不必责怪自己,希波兄,你的心声有目共睹,请随意施展吧。”
境遇相同的人会在偶然间互相理解,即使相遇已是必然。
「冷知识:风雨森林的风其实是按系统回转的,携带的信息都很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