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征辽东,征兵抓役,徭役交急,民不聊生。一时民众思乱, “从盗如市,郡县微弱,陷没相继”。从隋炀帝大业十年(614)第三次征高丽到大业十一年(615)七月北巡代北,农民起义又掀起了第三次**。
人民也蔑视隋炀帝的无上皇权,隋炀帝既不尊重人民的基本生存权,人民就不奉他为“真龙天子”,一时“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在全国各地流传,在杨隋兴起的关陇地区最盛。 “盗贼蜂起”,自称天子或建元置号者比比皆是。
大业十年二月丁酉(二十九日),就在隋炀帝刚颁下三征高句丽的诏令后不久,有扶风(今陕西凤翔)人唐弼举兵反,约十万余众。唐弼依据“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推李弘为天子,自己称唐王,横行关陇地区。
大业十年崛起的农民起义军很多,但隋军的镇压进剿也越更凶残。转战于沂水的东海义军彭孝才被彭城留守董纯打败擒获,但董纯虽屡战皆捷,而造反者却越剿越多。于是,有人向隋炀帝诬告董纯怯懦,隋炀帝大怒,将董纯锁到东都处死。镇压农民起义最凶残的要数齐郡丞张须随,时有齐郡人左孝友率义军屯于蹲狗山(今山东招远北), “众将十万”,张须随列八风营逼压,又分兵扼守要害,左孝友窘迫投降, “其党解象、王良、郑大彪、李腕等众各万计”,均被张须随剿灭。张须随“威震东夏”,隋炀帝提升他为齐郡通守,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随于是更加疯狂。涿郡卢明月部义军在祝阿(今山东禹城南)与张须随相持十多天,张须随粮尽退兵,使其部将历城人秦叔宝、罗士信分领兵千余人埋伏于芦苇间,当卢明月追击张须随时,伏兵偷袭卢明月大营,纵火烧栅,卢明月见状仓皇奔还,张须随回军夹击,大破义军,俘斩无算,卢明月仅以数百骑突围。隋炀帝闻讯大悦,优诏褒扬,特令画工到军中画张须随及其部下小将罗士信战阵之图及二人形象,上于内史。
征讨高丽大军撤回后,对农民起义的镇压又加码。如来护儿水军撤回山东,随即投入围剿,其第六子来整更是凶猛异常为此河北、山东地区的农民起义遭到不少挫折,加上连年灾荒,缺吃少穿,山东许多义军转向江淮。大业十年(614)底,孟让率军十余万自长白山南下江淮,至盱眙(今江苏)占据隋炀帝的离宫都梁宫,阻淮为固,抗击官军。隋炀帝派江都丞王世充率兵进剿,王世充佯示羸弱,相持不战,趁孟让轻敌放松警惕之时,毁栅出击,大败义军,孟让仅率数十骑奔走。部分溃散的义军归附在淮南地区活动的张善安麾下,张善安率众袭破庐江郡(治今安徽合肥),渡过长江,转战鄱阳湖。
大业十一年(615)中,农民起义继续发展,又兴起许多新的农民起义军。在河北地区,幽州人杨仲绪于二月戊辰(初五)率义军万余攻打北平(今河北卢龙),被隋将李景击斩,然北平一带已是“盗贼蜂起,道路隔绝”。二月丙子(十三日),上谷(今河北易县)人王须拔举兵,自称“漫天王”,建国号燕,其亚将魏刀儿自称“历山飞”,各拥众十余万,北连突厥,南攻燕赵。隋炀帝万分忧虑,特召将军王辩“升御榻”,问以进剿方略。于是发兵与段达、郭绚等合击恶战,将“历山飞”击败。但义军败而又起,散而复聚。上谷人宋金刚又率众万余,在易州(今河北易县)边境上与魏刀儿义军互为表里,合击官军,农民军势力复振。
在山东河南地区,有齐郡(今济南)人颜宣政、彭城(今徐州)人魏骐骈举兵。魏骐骈率众万余人据单父(今山东单县),攻鲁郡(治今山东益州)。刚被张须随打散的卢明月又乘势重整旗鼓,率众十余万进攻陈(今河南淮阳)、汝(临汝)一带。谯郡(治今安徽毫县)人朱粲原为县小吏,在从官军征剿长白山(今山东章丘东北)义军时反水,转而聚众起义, “拥众数十万”,朱粲自称迦楼罗王,迁徙无常,引军渡淮,攻打竟陵、沔阳,由今河南打到湖北,所向披靡,汉南诸郡多为朱粲攻占。东海人李子通也率众自长白山转战江淮,自称将军。
京师国本,王业所基的关中地区,因“百姓饥谨”, “盗贼蜂起”。留守京师的卫文昇不能“救恤”,他见“官方坏乱,货贿公行”,上表乞骸骨,想退休,但是隋炀帝不予批准,只是再派有雅量的苏夔为使巡抚关中。在山西,绛郡(今山西新绛)有敬槃陀、柴保昌八万多农民军四处横行,隋汾、晋地方长吏难以镇压,隋炀帝派樊子盖发关中府兵前来进剿,使“汾水之北,林坞尽焚”, “有归首者,无少长悉坑之”。樊子盖杀人虽多,但“百姓怒愤,益相聚为盗”,终不能取胜。隋炀帝只好改任表兄唐公李渊取代樊子盖,李渊改用剿抚兼施的办法,在猛攻义军的同时,对降者“推赤心待之”,使管内暂得安宁。
李渊在山西剿抚农民起义有功,得到隋炀帝褒扬,但天有不测风云,在嘉奖背后暗藏着祸害。残酷的镇压收效甚微,各地农民起义仍风起云涌,使隋炀帝心烦意乱,不知所措,这时有个名安伽施的方士,就各地流行“李氏当为天子”谶语,上言隋炀帝尽诛海内凡姓李者。姓李的不光是农民,贵族李渊等李姓也很多,隋炀帝禁绝谶纬,现在谶语仍满天飞,特别是制造舆论要改朝换代,致使人心惶惶。隋炀帝更不能不有所关注,李渊当然在关注之列,而长期跟随在身边的关陇勋贵李敏,则成了首要怀疑对象。
李敏是隋开国元勋李穆的侄孙,陇西成纪人,西汉骑都尉李陵之后。西魏北周以至于隋,李穆及其两个哥哥李贤、李远,均是佐命功臣,李远更与杨忠同列于府兵十二大将军之列。隋文帝杨坚篡周之际,得到了并州总管李穆的大力支持,事成后李穆被拜为太师,赞拜不名。其时李穆一家有上百人在朝任官,其贵盛当时无以为比,可谓关陇勋贵大家族。
李敏的父亲李崇是李贤之子,幼小即以父勋封侯,仕周以勋授开府,封广宗县公。开皇三年(583),任幽州总管时,突厥犯塞,率军拒战,死于战阵,时年四十八岁。其子李敏袭其爵位。
李敏,字树生,隋文帝以其父为国捐躯,将李敏养于宫中数年。李敏自小受到很好的贵族式教育,多才多艺,善骑射,歌舞管弦无不通解。隋文帝长女,即杨广的姐姐杨丽华与周天元所生女儿名娥英,也长大待嫁,于是“妙择婚对”,敕贵公子弟集弘圣宫,宇文公主坐于帷中自选才郎,贵公子们一个接一个出来试艺,选不中者即出宫门。轮到李敏,公主一眼相中,于是假李敏以一品羽仪。宇文娥英为北周公主,又是大隋皇帝亲外孙女,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爱重有如掌上明珠,杨广兄弟也亲爱有加。李敏后历任外州刺史,但多不莅职,常留京师,往来宫内,侍从遊宴,赏赐超过功臣,与杨广感情也很好,情同骨肉。
大业初年,李敏转授卫尉卿,乐平公主(杨丽华)去世之前,向隋炀帝遗言: “妾无子息,唯有一女……今汤沐邑,乞回与敏。”隋炀帝当即答应,于是李敏竟食邑五千户。后转将作监,从隋炀帝征讨高句丽,为新城道军将。杨玄感叛乱后,正是他向隋炀帝建议修复大兴城防。有鉴于杨玄感以督粮反叛,大业十年(614)第三次征高句丽时,隋炀帝派李敏在黎阳督运军粮,足见隋炀帝对自己的亲外甥女婿的信重。但李敏的姓氏应谶, “李氏当为天子”对隋炀帝来讲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业十一年(615)三月丁酉(初五),隋炀帝下令诛李浑、李敏、李善衡及李氏宗族三十二人,李氏其余无少长通通发配流放岭南。数月后,宇文娥英也赐鸠而死。
诛灭李氏是继杨玄感叛乱之后,隋统治集团内部的又一次大分裂。而且是关陇勋贵集团核心成员中的分裂,其影响是相当坏的。其实,炀帝身边高官显贵国戚中姓李的还有不少,如后来建立唐朝的李渊和反隋的义军盟主李密,也都是关陇勋贵集团核心家族,出自西魏北周八柱国家。
“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在动乱中的隋末社会流传很广,除扶风人唐弼举兵十万推李弘为天子外,不久又有凉州姑臧(今甘肃武威)人李轨被郡人推为河西大凉王,反隋炀帝, “署官署,准开皇故事”。李轨时补鹰扬府司兵,是府兵系统中的下级军官,只是因为姓李,讲义气,同郡同僚称: “我闻谶书,李氏当王,今轨贤,非天启乎?”于是共推为主,率侨居城内的昭武九姓胡人,建旗起义。政治失控随着谶语的流行向全国各地蔓延。“李氏当王”“李氏当为天子”,暗示着杨氏政权当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