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孩子们:
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去了北京之后,又计划去河北乐亭的小姑婆家。小姑婆是奶奶的妹妹,一个很传奇的女子。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参加了高考,且只差两分就能上大学。小姑婆不甘心向命运屈服,接连又考了两次。要知道,在农村,能够这样让小姑婆坚持去奋斗的家庭是少之又少的。我想,她当时一定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小姑婆最后还是落榜了,她不甘心回到家乡,毅然远嫁河北乐亭一个名叫王庄子的地方。她在那里捕鱼,开田种地。男人家贫穷,她硬是用四川女子的勤俭和顽强,给自己和孩子修了几间房子,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奇迹。
早上六点三十分,我们从北京四惠桥汽车站出发,转道唐山,再坐上转去乐亭的车子,接着,又坐公交车向王庄子出发。
在车上,你们一直紧紧抱着阿翠阿姨送给你们的大熊,它就这样一路陪着我们转乘了好几次交通工具,终于,在烈日下我们到了王庄子。
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辆小货车。小姑婆来接我们了。她的皮肤已经被阳光晒得黝黑,看到爷爷奶奶,她觉得他们头上的白发又多了。
之前,小姑婆在电话里说家中有很多苍蝇,但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怎么形容呢?像是一片乌云,我们刚刚走进小姑婆家,苍蝇就向我们飞扑过来。
门口必须安上一张防蝇网,否则所有的苍蝇都会扑向这简陋的三间房子,它们也知道屋子里凉快些呢。
小姑婆在前院养了貉子,在后院养了许多鸡,这些苍蝇就是养殖动物带来的。整个王庄子,有很多家庭都养了貉子和狐狸,所以苍蝇特别多。
对你们来说,这地方也许是难以想象的,我也不习惯这里缺水,只有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村委会才供给一个小时的自来水。小姑婆把水存在两个水缸里,够一家人一天的用度。
小姑婆家中的,即使被送到不同的家庭中,仍然记得一起玩耍的小猫们
为了给小表哥修房子,小姑婆节约到了堂屋里连个灯泡也舍不得装,但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她特地去买了一台电风扇。
我并不是个爱挑剔的人,但这样热的天气,在炕上确实难以入睡。
虽然小姑婆一家对生活的要求降得如此低,但你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埋怨。
她近乎是以一个教徒般的虔诚投入目前的生活中去的人,每一天,辛辛苦苦地为了自己的家人,饲养、劳作,养育着孩子。
小姑婆为我们做的白水煮海鲜,Lucky和Star,你们可喜欢吃啦
我见过小姑婆二十来岁时的照片,那么美,那么优雅地笑着,好像一位面对命运顽强不屈地驾着船出海的女船长,无论面对什么风浪,她都会一心一意地活着。这样的小姑婆,固然让我感叹命运对她的严酷,但是我又钦佩她的专注与坦然。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女子,她们固然生活得富足安宁,却往往抱怨连连,我希望你们在任何情境下都不抱怨,而是专注当下,用一颗乐观积极的心去面对环境。我看到小姑婆家桌上有一本书,是班扬的《天路历程》。我想在周围的妇女当中,也许再没有人会看懂这样一本书。小姑婆在物质上是贫乏的,但是她仍然活在一种充实之中,那是她精神上的一种慰藉。
临走前,小姑婆为我们煮了一大锅海鲜,有螃蟹、有皮皮虾,她一只只地剥给我们吃。前一天晚上,姑爷捕鱼直到深夜才回来,她就把这一大锅的海鲜在锅里烀熟了冻起来,留到早上给我们吃。
离开的时候,我们一起拍了一张合影,一张难得的全家福。奶奶走了那么远的路,只为了姐妹间的一次重聚。
小姑婆家有两只小猫,即使把它们都送了人,它们还是会回到这个家,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它们黏在那只从北京背来的大熊身上。隔不断的,延续千万里的,还是亲情。
娘亲 2014年8月8日于邛崃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