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做男人!你也配?(1 / 1)

广陵江上水师演练照旧,但江畔瞬间风起云涌。

先锋大将张二宝一马当先,持有一杆马槊,挥舞开来,裂空呼啸。

羊皮裘老头提有一柄游隼营骑卒制式佩剑,远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望向绵延不绝的广陵骑兵,苍老脸庞上露出一些笑意。

“想当年初入江湖,脚踏广陵潮头仗剑而行,那时只觉得一剑在手,天地间任我逍遥,好不快活。真怀念那会儿的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终于要出这江湖了,因缘际会,还是在这广陵江。徐小子,老夫与你相识一场,那矫情的忘年交称不上,不过老夫瞧你倒算顺眼,你若是倾力搏杀,名头是足了,可对你以后执掌北凉铁骑未必就是好事。”

“你这世子殿下,得讲究那藏拙,恨不得天天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才睡得安稳,老夫看你真是活得不自在,与我等沽名钓誉的江湖匹夫大大不同,故而这一战,莫要怪老夫一人抢去所有风头,一千骑杀尽,那赵毅不肉疼,再杀他个三四千兵马就是,总要老夫临行前杀个酣畅才行。”

宋子骞边周身裹挟着万千剑气开路在前,但凡挡路之人无不落得个死无全尸之事!转头对其二人说道“有我在此开路,你二人皆可大方展开拳脚,说白了,就这些人堆在一起,都不够我和李老剑神喝一壶的!”

“徐凤年,你多钻研些招式内蕴,平时正愁没人练手,这不,一群人把脑袋都伸过来了!不砍就是咱跟人家客气了!”

徐凤年笑道:“徐骁曾经说过大丈夫小事玩世不恭一些,没关系,但生死关头,仍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咱仨人杀到那大燕矶才好!”

老剑神李淳罡停下脚步,笑骂道:“可是明知道老夫不会败,才说这一番豪言壮语?”

徐凤年一脸委屈道:“老前辈这话比两袖青蛇还伤人。”

老头儿开怀大笑,脚尖一点,身形激射,气概豪迈道,“邓太阿,以剑杀人,你当真以为比老夫更强?”

后世记载,八月十日观潮日,李淳罡一剑斩敌破甲两千六百余。

江湖再无老剑神新剑神一说。

血流成河,拍岸大潮冲刷不去。

随行白衣少年剑斩千人不计数,身上白衣依旧不沾灰。

北凉世子徐凤年,提刀断百人长生,此后广陵道无人敢质疑北凉世子,是那绣花枕头。

广陵王赵毅步卒被三人砍杀的十不存一,广陵水师实力折半,三人一道从广陵江畔杀到那观景的大燕矶。

眼看三人逐渐逼近,卢升象拔刀在前,结果还未等做势,被宋子骞虚手一握,顿时感觉好似身躯之上背负着万丈大山一般沉重。

在赵毅护卫眼中,眼前白衣少年只是抬了抬手,自家将军便跪了下来。

在看地上的卢升象,眼神从最开始的不屑到震惊,再到不可置信!

知道自己这点功夫在对方眼中,不过是蝼蚁和猛虎角力,萤火与皓月争辉罢了。

在看那面容似鼠,眼神猥琐的谋士,早就被徐凤年一脚踹倒,半死不活一样倒在地上。

徐凤年顺势抽出春雷刀,手拿刀柄,用刀面,一下一下的拍在跪地的卢升象脸上!

“卢升象是吧!广陵王身边步卒统领,那春雪楼号称前三甲的人,你啊,跟袁二哥,褚球儿比起来,差远了!”

啪!的一声,一刀背把人抽晕过去。

随后看向在一边的赵毅,这时他广陵王的架子还在,妄想用异姓藩王的身份去压人,可面前这仨人谁吃这一套啊!

宋子骞缓缓走到他身前,那重达几百斤的社区竟然抖若筛糠起来!

宋子骞并未说话,开始左顾右盼的寻找起来,在找什么呢?还是李淳罡明白了宋子骞的意思,把自己手里的那把步卒佩剑递了过去。

接过剑,向赵毅走去,边走边说“听说你广陵水师甲天下,你这统领水师的人也不能熊哪去吧!”

说完起手就是一剑,再说道“你生平最喜美人是吧!你广陵水师,天天在水上操练,你家里没镜子自己还没尿嘛?”

说罢又是一剑,两剑下去,赵毅双腿早已血流如注,下三寸地方又有一股骚臭味袭来。

宋子骞忙后退几步,一脸嫌弃的看向他,“喂!不是吧?我才两剑你就这样了?”

转头看向徐凤年“你们离阳王朝的异姓藩王除了你爹之外都是这废物?”

徐凤年无奈摇摇头,确实,跟马踏六国的徐晓相比,这些人确实都是废物!

说完之后,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赵毅觉得自己平安无事的时候,宋子骞头也不回的将那柄剑一扔,这一下不偏不倚的扎在了赵毅的下三寸,顿时整个大燕叽杀猪般的叫声传来。

宋子骞回头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哎呦!不好意思!看来以后做爷们这一块你是无缘了!”

赵骠在一边早已吓得面色苍白,平日里仗着自家家父在这地界为非作歹!今天自家父亲都被人家弄成这样,自己不得更惨啊!

宋子骞路过他的时候,白了他一眼,随后一脚过去,只听比刚刚更惨的一声惨叫传来,身边人都不忍看,纷纷背过头去。

离开的时候,宋子骞还不轻不重的丢下一句“做男人?他也配?”

一行人潇洒离开,一路上畅行无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马队行至与两州接壤的贫瘠边境,听到车厢内的细微动静,青鸟停下马车,世子殿下弯腰掀起帘子,下车后望向远不如南方旖旎的北凉风光,怔怔出神。

霜降一过,树枯黄叶落,蛰虫入洞,室外哪怕一阵微风拂面,都透着衣衫遮掩不住的寒意,立冬更是眨眼将至,徐凤年出行时春暖花开,再回到那凉州城已是入冬。

三年游历时只是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除了辛酸还是心酸,这趟出行看似耀武扬威,打交道的人物非富即贵,要么就是那些江湖上最拔尖的宗师或者怪胎,也对,寻常只敢在这座江湖浅滩扑腾戏水的虾米角色,怎么好意思跟打开天窗亮出身份的北凉世子打招呼?这不是贴上脸面找扇?徐凤年回头看了一眼同时下车的慕容姐弟,靖安王妃以及裴南苇,当然还有那不曾下车的马夫剑神,广陵江一战,短短两里路程,在李淳罡剑下躺了两千六百具背魁骑兵尸体,层层叠叠,少有完整的尸体,世子殿下的袍脚被鲜血染红湿透,除去那名使马槊的武将侥幸存活下来,上阵的广陵甲士,悉数慷慨赴死。

李淳罡伸了伸腰,扭扭脖子,不以为意,笑道:“江湖盛传要重定武评,这次要把那些个类似赵宣素的深水王八都挖出来晒一晒,而且不重境界高低,只凭杀人手段来排名,可惜原本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姓洪的武当掌教已经自行兵解,否则王仙芝这天下第二就更加当之无愧喽。至于老夫嘛,估计借着广陵一役的丧心病狂,会排在邓太阿之前。

再者,老夫断言一直被江湖小觑的顾剑棠,这次会捂不住了,十有八九能进前五。不过这些都与老夫无关了,姥山王丫头,委实是老夫生平所见女子中最富才气的,脸上可喜可惊皆得意,实则皆胸中可悲可泣,殚心竭虑求富贵功名,睁眼才知黄粱一梦。小丫头无心一语,道尽世间失意。”

李淳罡长呼出一口气,“老夫约莫还可以再撑上几年,以后姜丫头若是习剑大成,要找你拼命,可莫要腹诽老夫。”

徐凤年温言笑道:“早些练出个女子陆地神仙,我与她岂不是见面更早?否则以她的浅薄脸皮,怎么好意思杀我,这得感激老前辈。”

李淳罡点头笑道:“你小子别的不说,这份度量,很合老夫的胃口。”

羊皮裘老头耳尖,听到马蹄遥遥传来,轻声感叹道:“徐小子,今日一别,就没在江湖再会的可能了,有没有老夫有你又想要的东西,说来听听,老夫破例一回。”

徐凤年笑道:“老前辈你能有啥,两袖青蛇都已传授,剑开天门的剑意,学不来。若说剩下什么,这身年纪比我还大的破败羊皮裘?还是算了吧,我就不送老前辈离去。”

李淳罡漫不经心挖了挖耳朵,深深看了一眼世子殿下,笑了笑:“如此最好,老夫受不了那些缠绵矫情。”

老人在官道上负手缓行,背影伛偻,百步以后,似乎知道世子殿下在目送,没有转身,挥了挥手。

徐凤年伸手遮了遮夕阳光线,紧抿起嘴唇。

木马牛。酆都绿袍。剑神。

大雪坪一声剑来。武帝城剑开天门。广陵江斩杀两千六百骑。

还有那身穿羊皮裘的扣脚独臂老汉。

都已是江湖一缕余晖。

徐凤年喃喃道:“一个人就能让整座江湖都觉着老了,可真是一件霸气无匹的技术活儿,老前辈,本世子没法子打赏啊。”

眼前此人一老,仿佛整做江湖都随之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