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喀琉斯之死(1 / 1)

第二天清晨,安提罗科斯的尸体被他们的同胞抬到战船,安葬在赫勒斯篷托斯海峡的岸边上。白发苍苍的涅斯托耳在众人面前掩饰着自己悲痛万分的心情,但阿喀琉斯的内心却难以平静,朋友的死带给了他巨大的悲愤。天刚破晓,他就扑向特洛伊,特洛伊人虽然害怕凶狠的阿喀琉斯,但依然顽强地从城内冲了出来。很快,双方军队就杀得天昏地暗。阿喀琉斯威风凛凛,杀死了无数的敌人,把特洛伊人一直赶到城门前。他深信自己的力量能够推倒城门,撞断门柱,让希腊人一鼓作气地涌进普里阿摩斯的城门。

奥林匹斯圣山上的阿波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受够了阿喀琉斯的凶残和狂暴。当他看到阿喀琉斯使得特洛伊城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时候,他简直暴跳如雷,直接从神座上跳起来,背上盛满百发百中的神箭的箭袋,向珀琉斯的儿子走去。他走到阿喀琉斯的背后,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快放开特洛伊人!珀琉斯的儿子!你不应该如此疯狂,否则你将死在神的手下。”

阿喀琉斯听出这个神的声音,但他毫不畏惧,他不顾神愤怒的警告,大声地回答道:“难道你要逼迫我同神作战吗?为什么你总是站在特洛伊人的那一边?上一次在我的眼前,你帮助赫克托耳逃脱死亡,我已经很愤怒了。今天我劝你远远地离开,回到神中去,不要插手我和特洛伊的事!否则,哪怕你是神,我的长矛也将刺中你!”说完这些话,他便转身而去,继续追赶敌人。

阿波罗听了这一席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想既然你如此藐视神的存在,我就让你知道神的厉害。这样想着阿波罗隐身在一片迷雾里,他拉上弓,朝着珀琉斯的儿子容易受伤的脚踵射去一箭。一阵剧痛立刻袭击了阿喀琉斯,他像一座毁了地基的巨塔那样轰然倒在地上。他躺在地上,用愤怒可怖的声音骂道:“是谁在暗处朝我射出这卑鄙的一箭?有胆量就站出来跟我面对面地较量!我将让你鲜血直流,直接把你送到冥王哈里斯的地府里去!懦夫总是在暗处偷袭勇士!好好听着,你这个胆小鬼!我想起来了,这一定是阿波罗干的。我的母亲忒提斯曾经说过,我将在特洛伊中央城门死于阿波罗的神箭之下,她的预言马上就要应验了。”

阿喀琉斯呻吟不止,但他仍旧坚强地从伤口里拔出箭矢,把它甩得远远的。伤口里黑色的血立刻喷涌出来。阿波罗把箭拾起来,隐身在云雾中回到奥林匹斯圣山。到山上时,他从云雾中钻出重新混在奥林匹斯的神中。希腊人的支持者赫拉看到他,生气地责备道:“阿波罗,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忘了,你曾经也是珀琉斯的婚礼上的座上嘉宾,像其他神那样享受着美味佳肴的同时,为珀琉斯的后代举杯祝福。可是现在,你却明显地袒护特洛伊人,杀死珀琉斯唯一的爱子!你这样做是出于嫉妒!我不知道今后你有何颜面去见涅柔斯的女儿?”

阿波罗一声不吭,他离开众神坐到一旁,低垂着头。诸神中对他的行为有的感到恼怒,有的则在心里觉得安慰。而这时的阿喀琉斯即使受了致命的伤害,却依然充满着战斗的欲望,他浑身的血液就像燃烧般地沸腾着。没有一个特洛伊人敢靠近这个受伤的人。阿喀琉斯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拿着长矛,怒气冲冲地扑向敌人。他刺中了赫克托耳的朋友俄律塔昂,矛尖直接刺入大脑;接着又刺中希波诺斯的眼;刺中阿尔卡托斯的面颊,并不停地砍杀许多特洛伊人。直到他发觉自己肢体在逐渐变冷,他才停住脚步,用长矛支撑着身体。他虽然不能继续追击敌人,但却在原地发出一阵阵可怖的声音。特洛伊人听了吓得没命地奔跑,阿喀琉斯雷鸣般地喊叫道:“逃命吧!即使我死了,我的投枪还会追着你们,我的复仇之神仍会惩罚你们!”

特洛伊人听到他的大声吼叫,浑身打颤,没有人认为阿喀琉斯已经受到了致命的伤害,直到他的肢体最后僵硬起来,终于栽倒在其他尸体的中间。他的盔甲和武器也随之砰地掉在地上,大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帕里斯第一个看见阿喀琉斯倒了下去。他喜出望外地大声呼叫起来,他召唤特洛伊人过来抢夺尸体。很快,原来那些见到阿喀琉斯避之唯恐不及的特洛伊人此时都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想要剥取他的铠甲。但英雄埃阿斯却牢牢地守候在阿喀琉斯尸体的周围,他用长矛喝退逼近的人,只要有一个人敢靠近阿喀琉斯,必定遭到他的致命一击。后来,埃阿斯索性主动向敌人发起进攻,吕喀亚人格劳库斯死在他的长矛下,特洛伊的英雄埃涅阿斯也受了伤。和埃阿斯一同保护阿喀琉斯尸体的还有奥德修斯和其他的阿耳戈斯人。特洛伊人却顽强地和阿耳戈斯人拼搏着。奥德修斯的右腿在混战中受了伤,鲜血不断地涌出。而这时候帕里斯却用长矛瞄准了埃阿斯,但是埃阿斯机灵地躲过了,用一块巨石砸中了帕里斯的头盔,使他倒在地上,无力继续进攻。帕里斯的朋友们赶紧把奄奄一息的他抬上战车,用赫克托耳的骏马拖着战车把他拉回特洛伊城。

这期间,阿耳戈斯人把阿喀琉斯的尸体从战场抬回战船,阿耳戈斯人全部围在他的周围,放声痛哭。奔跑过来的埃阿斯最是伤心难过,他为失去一个亲密的战友兼表兄弟而痛哭流涕。年迈的福尼克斯紧紧抱住阿喀琉斯的身体,老泪纵横。他想起了英雄的父亲珀琉斯曾经把孩子交给他教育和抚养的场面,现在父亲和他都活在世上,孩子却离开了人世。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和所有的希腊人都在为他哭泣。悲痛的哭声从战船传到了天际,整个希腊军营都陷入沉痛的悲伤之中。

白发苍苍的涅斯托耳最终劝说大家停止哭泣,他想让伟大的英雄尽快入土为安。于是在他的提醒下,大家用温水把英雄的尸体洗净,给他穿上他母亲忒提斯为他亲手缝制的华丽战袍。然后将他停放在营帐内,准备火葬。这时候雅典娜从奥林匹斯圣山上投下了无比同情的目光,她在他的额上洒下几滴香膏,以避免尸体腐烂或者变形。香膏一洒落在阿喀琉斯的身上,他的身体立刻出现了奇迹,看上去就好像活着的那样,显得神采奕奕。希腊人看到他们的英雄此时面容安详地躺在尸**,就好像正在平静的睡眠当中,不久就会醒过来,他们为此感到惊异和欣慰。

希腊人哀悼他们的伟大英雄的巨大悲泣声传到了海底,阿喀琉斯的母亲忒提斯和涅柔斯的女儿们都听到了。剧烈的痛苦使得忒提斯禁不住也放声痛哭,整个赫勒斯篷托斯海岸都回**着她们的哭声,就连海怪也跟着发出悲戚的吼声。就在当夜,忒提斯和涅柔斯的女儿们分开巨浪来到希腊人的战船所在的海岸上,来到阿喀琉斯的尸体旁。忒提斯一把抱住儿子,亲吻着他的嘴唇,不断流淌出来的眼泪把大地都沾湿了。希腊人看到女神和她的儿子团聚,都不忍心打扰,纷纷退了出去。直到女神们离去后,他们才回到阿喀琉斯的尸体旁边。

天刚破晓,希腊人便浩浩****地向爱达山出发,他们从山上运下无数的木柴,把它们高高地垒成一堆。他们在柴堆上放上许多被杀死的人的盔甲和武器、祭奠用的牲口以及黄金和其他贵金属。希腊的英雄们各自割下他们的一绺头发,阿喀琉斯生前最宠爱的侍女布里塞伊斯也剪下自己的一束秀发,作为她给主人的最后礼物。他们还把各种香膏浇在柴堆上,并在上面放上一碗碗的蜂蜜、美酒和香料,然后把英雄的尸体送往柴堆的顶上。最后,所有的希腊人都穿戴齐整,有的骑在马上,有的徒步行走,围着巨大的柴堆绕圈而行。礼毕,他们庄严地点燃柴堆,火苗熊熊燃烧起来,战士们发出一片哭号声。遵照宙斯的旨意,风神埃洛斯送来了疾风,把木柴堆煽起了冲天的火焰,直烧得柴火噼啪作响。尸体顷刻间化为灰烬,英雄们用酒浇熄了余烬。朋友们小心翼翼地拾起他的遗骸,装进一只宽大的、镶金嵌银的匣子里,并安葬在海岸最庄严的地方,与他的朋友帕特洛克罗斯的遗骸并排葬在一起。然后他们筑起一座高高的坟墓。

阿喀琉斯的两匹神马挣脱了轭具,它们大概感觉到了主人已经死去,从此以后,谁也无法驯服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