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在库洛诺斯的圣林(1 / 1)

经过了漫长的流亡漂泊后,俄狄浦斯和他的女儿安提戈涅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来到一个绿树成荫的美丽村庄。夜莺在树林里浅吟低唱,正在开花的葡萄藤上散发着阵阵怡人的清香。一阵微风吹过,橄榄树和桂花树的叶子发出了沙沙的声音,给炎热的夏夜带来了丝丝的凉意。俄狄浦斯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听到了也感受到了这里的平和与安详。听了女儿安提戈涅的描述后,他更确信这儿一定是个神圣的地方。俄狄浦斯想起了神谕,心中不由得一震,让安提戈涅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在前面不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城市的城堡高高矗立着,安提戈涅打听后知道,那座城市就是雅典城,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属于雅典的管辖范围。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俄狄浦斯感到有些疲倦了,便坐在树林里的一块石头上休息。过了一会儿,一个正好路过此地的村民看见了俄狄浦斯与安提戈涅,他走过来叫他们离开这里,因为这是祭神的圣地,是任何人的足迹都不能玷污的。直到这时,这两个流亡的人才知道,他们到了雅典人敬奉复仇女神欧墨尼得斯的库洛诺斯,而他们感受到了无限魅力与静谧的地方正是复仇女神的圣林。听到复仇女神这几个字,俄狄浦斯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他牢牢地记着那则神谕,明白他已经到达流亡的终点,自己困厄的命运将得到解脱,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也终于可以得到休息了。心中高兴的俄狄浦斯不禁抬起了刚才一直低着的头,双手向上天举起感谢命运女神对自己的指引。月光下的俄狄浦斯显得既高贵又虔诚,刚才还让那个他们离开的库洛诺斯人见了他的风采大吃一惊。他明白眼前的这个人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不敢再把这位坐在石头上的外乡人赶走,只想马上去向国王报告。

“你们的国王是谁?”俄狄浦斯问道。长期的流浪漂泊生涯已经让他变得不问世事,对这种大事都感到陌生了。“我们的国王就是强大而高贵的英雄忒修斯呀,”村民自豪地说,“难道你连他都没有听说过吗?他的声名都已经传遍全世界了!”

“如果你们的国王真的如此高贵,”俄狄浦斯说,“那么请你给他带个口信,请他到这儿来一趟。如果他肯屈尊过来,我将以最大的报酬回报他的好意。”

“一位双目失明的人能给我们伟大的国王什么回报呢?”村民半是同情半是嘲讽地说。俄狄浦斯没有说话,村民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既威严又高贵,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气。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不是双目失明的话,你的仪容还真是又威武又高贵呢。我由衷地尊敬你,所以我愿意把你的要求告诉我们的国王和我的同胞们。留在这里吧,不要乱动,我马上去叫大家过来,让众人决定你的去留。”说完,这个村民就一溜烟地走了。

现在,圣林里只剩下俄狄浦斯和他的女儿安提戈涅了,他从石头上站起身来,然后伏在地上,捧着心口虔诚地向复仇女神祈求道:“威严而又仁慈的女神呀,请实现阿波罗的预言吧!请告诉我对我的惩罚是不是到了终点。请告诉我我人生的结局!悲悯的女神,黑夜的女儿呀,请可怜我吧!伟大的雅典城呀,请可怜可怜站在你面前的俄狄浦斯的影子吧!虽然他人还站在你们面前,但他的肉体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俄狄浦斯祈求完没多久,就有一群人来到了他们所处的圣林,围聚在父女俩的身边。原来,那位村民在去向国王忒修斯禀报情况的途中,他向村里人先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于是,一位神态高贵的盲人坐在复仇女神的圣林里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开后,村里的老人们吃了一惊,因为他们这个村的人就是负责看守复仇女林的圣林的。看到俄狄浦斯之后,村民们之中最年长的那个对他说:“外乡人,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里是复仇女神的圣林呀!还从来没有哪个凡人像你这么大胆地公然坐在里面呢。赶快离开这里吧,否则你会受到女神的惩罚的。”俄狄浦斯闻言向他们讲述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们自己是在命运女神的指引下来到这里的,他将在这里等到自己命运的终点。当村民们知道这个盲人是被神谕所诅咒、犯了杀父娶母大罪的人时,他们更是恐惧万分。他们害怕众神会迁怒于他们,所以不敢让这个遭到神惩罚的人继续留在圣地,要求他立即离开。俄狄浦斯请求他们不要把他赶走,因为这的确是神为他指定的流亡的终点。安提戈涅也一再哀求道:“不要赶走我们吧!如果你们因为我的父亲曾经犯过大罪而不肯相信他,也不肯同情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么就请相信我吧,我是无辜的。我敢向宙斯起誓,我的父亲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的确是神指示他到这里来的。”

听完俄狄浦斯和安提戈涅的话,村民们既同情俄狄浦斯的不幸命运,又佩服这位年轻姑娘的善良坚韧。但是,他们又十分敬畏复仇女神,正在他们踌躇不定的时候,一位姑娘骑着一匹小马向他们走来。她头上戴了一顶遮阳草帽,一身赶路人的打扮,后面跟着一个仆人,也骑着马。安提戈涅惊喜地对着俄狄浦斯叫起来:“父亲,这是我的妹妹伊斯墨涅呀,她一定给我们带来了家乡的消息!”

就在这时,那位姑娘下了马,站在了众人面前,的确是俄狄浦斯的小女儿伊斯墨涅。她带了一名忠实的仆人,离开底比斯出来寻找父亲,就是想来告诉父亲他走之后国内发生的一些情况。原来,俄狄浦斯的两个双生儿子现在正处在灾难之中,而这灾难完全是他们自己招来的。起初,他们因为害怕家族的厄运和父亲的罪孽会威胁他们,所以愿意听从父亲的意思把底比斯的王位让给舅父克瑞翁。但是后来他们渐渐淡忘了对父亲和父亲的所作所为的记忆,后悔了当初的决定,又渴望重新拥有统治权和作为国王的威仪。克瑞翁让出王位后,波吕尼刻斯和厄忒俄克勒斯兄弟两人谁也不愿意把王位让给对方,于是两人共同治理国家。但是,一山不容二虎,两人执政,下属听谁的命令呢?于是兄弟俩商量,两人轮流执政,任期两年。先上任的是次子厄忒俄克勒斯。两年任期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年末政权交接的时候,厄忒俄克勒斯却拒绝放弃王位,并以波吕尼刻斯禀性恶劣为由,煽动民众叛乱把自己的哥哥逐出了底比斯。据说,哥哥波吕尼刻斯被驱逐后逃亡到了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亚各斯,并在那里娶了亚各斯国王阿德拉斯托斯的女儿。婚后,他还赢得了阿德拉斯托斯和其他一些朋友和盟国的帮助,准备兴兵报复,夺回底比斯的王位。就在兄弟两人的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又流传了另外一则神谕:国王俄狄浦斯的儿子们如果离开自己的父亲将会一事无成。假如他们想得到一切,获得幸福,就必须找回俄狄浦斯,无论他是死是活。

这就是伊斯墨涅带给父亲俄狄浦斯的消息,安提戈涅和在场的库洛诺斯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惊讶不已。俄狄浦斯静静地听完了小女儿的诉说,缓缓地从石头上站起身来,脸上有着不可侵犯的王者威仪。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带来的全部消息吗?他们要向一个瞎眼的流亡者和不名一文的乞丐寻求帮助?你确定我就是他们需要的人吗?”

“是的,父亲,正是这样,”伊斯墨涅继续说,“凭借神的指示,我的舅父克瑞翁也会马上来到这里,我是马不停蹄地赶路才赶在他前面过来的。他想要说服你,把你劝回底比斯,这样他和我的哥哥厄忒俄克勒斯就会获得战争的胜利了——现在他们俩是一伙儿的。如果不能说服你,他会用武力劫持你回到底比斯的,因为只有得到你才能满足神谕的要求,使他和厄忒俄克勒斯既能够长久地占有底比斯的王权,又不致亵渎底比斯城。”

“孩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呢?”俄狄浦斯关切地询问风尘仆仆的小女儿伊斯墨涅。

“那是去得尔斐神庙祭拜的人告诉我们的。”

“如果我死在底比斯的境内,你的舅父和哥哥会把我葬在底比斯的土地上吗?”俄狄浦斯继续问。

“不!”伊斯墨涅回答说,“我曾经听到他们说过这个问题,他们说你身上血腥的罪恶会连累到他们,所以他们不会把你埋葬在底比斯的土地上的。”

俄狄浦斯听到这里,刚才平静的神色也不禁变为了极大的愤怒,他大声地说:“他们永远不会得到我了!如果我的儿子们对权力和地位的欲望大于对自己父亲的感情,神将永远使他们成为死敌。如果真的要我裁定他们的争端,那么,现在正在执掌权杖的厄忒俄克勒斯应该让出王位,被驱逐出去的波吕尼刻斯也不应该重新回到故土执掌王权!只有两个女儿才是我真正的孩子,只有她们善良而忠诚,不应该受到我的罪孽的牵累。我要为她们向神灵祈祷,并为她们请求神灵的保护。”说完这番话之后,俄狄浦斯又向围聚在旁边的村民请求道:“雅典的仁慈的朋友们呀,向我的两个女儿和我伸出援助的手吧,你们自己的城市也将会得到有力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