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姆大地政通人和。国王拉丁奴斯、埃涅阿斯、尤鲁斯和西尔维乌斯前后统治三百余年。一时间,国泰民安,诸事顺遂,自不在话下。一天,战神玛斯突发奇想,要在台伯河边新建一座城池。于是,世纪又被推入了一个新的转折点。
黑铁时代开始了。人世间暴虐横行,罪孽滔天。恶者随心所欲,善者忍气吞声。天下动**,阴森恐怖。阿尔巴国王普罗卡斯留下两个儿子,奴弥陀耳和阿摩利乌斯。父亲死后,哥哥奴弥陀耳继承王位,弟弟阿摩利乌斯继承了大片土地和财产。可是,阿摩利乌斯不满自己的命运,他野心勃勃,试图夺取王位。他想软硬兼施,不惜使用诡计和暴力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借助于白花花的银子,阿摩利乌斯不仅笼络了一批驯服的男子,还获得了民众的欢心。后来,他看到时机成熟,便发动一场宫廷政变,终于推翻了哥哥奴弥陀耳的统治,抢得王位。国内百姓认为他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便顺从了他的统治。不过,还有很多阿尔巴人认为这毕竟是桩不义之举,为之愤恨不已。
当然,阿摩利乌斯没有胆量杀害哥哥奴弥陀耳。奴弥陀耳被赶进林中的幽寂之处,被废黜的国王在一块小小的庄园里过着退隐的生活,十分安静。阿摩利乌斯深受良心的煎熬,日夜不得安宁。他担心哥哥的后裔日后会报复,尤其担心哥哥的儿子,于是便派人趁围猎之际阴险地杀害了无辜的少年。
阿摩利乌斯还不放心,他又强迫国王奴弥陀耳的女儿当祭司,看护灶神维斯太寿庙谋生。女儿因为纪念先祖西尔维乌斯而被起名叫做瑞亚·西尔维亚。现在,她必须立誓终身贞洁,决不婚嫁任何男子为妻,也不跟任何男子生儿育女。瑞亚·西尔维亚终日跟处女们苦守维斯太庙内圣火,这是为表彰家灶女神而永远燃点的火焰。
一个春天的早晨,瑞亚·西尔维亚穿过神圣的小树林朝台伯河急步走去,她肩上扛着一个双耳水罐,准备取水供奉女神。春风和煦,**漾着吹拂过橄榄树和五针松林,犹如拨动天堂竖琴的琴弦,发出优美动听的乐声。姑娘用双耳罐打满了水,她抬头远望,透过微微红色的拉丁平原,看到了拉维尼乌姆的宫殿和一排排住房,看到了阿尔巴纳崇山峻岭间高耸巍峨的城池阿尔巴·隆伽。姑娘十分悲伤,目光久久地驻留在一座白色大理石砌就的城堡上,那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现在不准造访、不准逗留的禁地。
瑞亚·西尔维亚离开台伯河边还没有走出几步远,突然听到灌木丛间传来一阵闷声闷气的嚎叫。不一会,树枝向两旁分开,只见一头大狼径直朝她蹿过来。姑娘惊叫一声,扭头就逃。看到前面有一座山洞,瑞亚·西尔维亚大喜过望,急忙钻进山洞,躲藏起来。这时候,天空雷声大作,大地昏暗,好像太阳神驾驶的火焰车从天庭上空跌落下去,粉身碎骨,永远熄灭了光芒似的。瑞亚·西尔维亚在山洞深处摸索着往前挪动脚步。突然,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被一片强光照得亮堂堂的,等到姑娘睁开被光柱刺得昏花的眼睛,重新适应那团火焰般的亮光时,她才发现,原来这是从一位神的头盔和衣甲上发出的光芒。姑娘立刻认出来了,这就是玛斯神,因为圣林间挂着这位神的装饰图像。他威力过人,永远执掌战马的缰绳。看到这里,瑞亚·西尔维亚吓得腿肚子发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神从地上扶起姑娘,把她抱起来,拥入怀里。“我这下完了,我是你的使女。”姑娘小声地说。神回答道:“你瞧,我给你点燃了新娘的火把。我从天空间撕下一片阳光,强迫着让它照亮山洞,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妻子。”
台伯河边的岩缝成了幸运夫妻的洞天福地。瑞亚·西尔维亚不知道在里面过了多长时间,人间的任何尺寸都难以度量天堂一般的幸福。
一天早晨,战神玛斯不见了,瑞亚·西尔维亚却生下两个男孩。她吻着孩子,说:“你们的父亲并不希望你们在神的光辉下长大成人,你们应该为自己挣得不朽的声名。”说罢,她把刚生下的双胞胎抱进圣林,来到祭司长面前。祭司长面如石像,阴沉沉地问了一声:“瑞亚·西尔维亚,你从哪儿来?这么几个月,你到哪里去了?”
往日十分胆怯的姑娘这时却昂起头,回答说:“我已和战神玛斯缔结姻缘,这是他和我生下的两个儿子。我希望他们在圣林里为自己挣得不朽的前程。”
霎时间,天空中乌云翻滚,一场暴风雨铺天盖地地冲着不幸的女人滚落下来。祭司长趁着风势厉声大喝:“你违背了永不婚嫁的誓言!”
瑞亚·西尔维亚自知没有过失,她自豪地回答说:“面对神,那是谁也抵御不了的。”
祭司长勃然大怒:“这是多么厚颜无耻,你胆敢自称战神玛斯的妻子!你是一个说谎的神经病,一定是当了凡间男人的情妇。”他见瑞亚·西尔维亚虽然深受侮辱,却仍然坚持自己说的话,于是又继续嘲笑地说:“这么说来,玛斯就是你的丈夫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来帮助你呀?他为什么没有给你任何凭证呢?为什么他不用雷电堵塞我讲话的嘴巴呢?”
年轻的女人畏惧而又哀求地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可是天空中毫无援救的迹象,相反,她却看到从寺庙和祭台旁走来几个女祭司。瑞亚·西尔维亚从前跟她们生活在一起,这时候只听她们窃窃私语着,嘴角间还露出嘲笑,说:“多么不要脸啊!她还自称是玛斯的女人哩!”
这时候,田野里又围上来一群人,人们的窃窃私语终于演变成一声声谩骂,演变成一声声恶毒的诅咒。不料女祭司们又一起拥上前来,她们报告说维斯太神坛前的圣火熄灭了。大家顿时觉得圣林间一定出了个极大的叛逆女子,否则无法解释。瑞亚·西尔维亚真是彻底失望也彻底失败了。
祭司长立刻前往阿尔巴·隆伽,给国王阿摩利乌斯送去关于女祭司瑞亚·西尔维亚丑闻的消息。阿摩利乌斯闻听后,不由得心中一震,因为这一对孪生孩子正是合法的国王奴弥陀耳的后裔,他们有权继承被他霸占的王位,所以这时在他的阴暗的心里,害怕远远地胜过对这件丑闻的愤怒。他隐隐约约地预感到王位在动摇,完全有重新失去的危险。
可是,阿摩利乌斯不敢作贱神的血脉,他不敢亲自加害瑞亚·西尔维亚和她的两个儿子。不过,维斯太女神的严酷法律给心怀恶念的国王帮了个忙:瑞亚·西尔维亚按照罪行必须判处死刑。不幸的女子大声呼冤,连称无辜,可是丝毫也帮不了忙。她被判决沉水而死,而她的爱情的果实,即一对孪生儿子,也将遭受同样的命运。
两名行刑的刽子手立刻动身来到庙外。他们从母亲手上夺下两个孩子,将孩子投入一只空篮,准备遗弃。接着,他们把不幸的女人拖到台伯河边。可是正当他们把女人扔下河水时,河面上突然升起一道波浪,波浪合抱着接过了瑞亚·西尔维亚的身体。两名刽子手大吃一惊,他们分明从巨大的水柱中看到了河神台伯律奴斯的面目。他们的确没有认错,这正是河神台伯律奴斯,他施展神威,把被害的女子接入自己的怀中,保护起来。后来,当永远难得安宁、永远被狂野的愿望唆使着的战神玛斯准备一系列新的冒险,心中燃起爱恋女神维纳斯的万丈欲火时,忠诚而又善良的河神台伯律奴斯娶下瑞亚·西尔维亚为妻,还赋予她不死之身。
天空重新阴暗下来,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大雨如注,河水汹涌,湍急的水流很快漫出了河床。刽子手们躲在一座寺庙的屋檐下,等待暴风雨过去。后来,他们又开始执行第二项任务,把啼哭着的婴儿装在空篮里,拎着往外走去。可是,他们走得离河越近,心里便越是反对执行这趟任务。多少迹象已经威胁似的警告过他们。于是,当他们看到河水溢出河岸,浩浩****地流经原野,有的地方已经形成水洼时,感到来得正是时候。他们在一道缓缓流动的小溪间搁下了篮子,心想,众神自有决断,或者引导小溪归入大河,或者救下这一对可怜的孩子,一切视天意而定。
篮子在水流间缓缓地漂动着,漂出圣林以后慢慢地来到一块四周有七座山坡围绕着的风水宝地,其中有一座山坡唤着帕拉丁。篮子在山脚下的溪水间蜿蜒漂流。前面岸边有一棵无花果树,伸展的树枝一直垂挂到水面。无花果树是用来祭供女神罗弥娜的。罗弥娜是古老的意大利女神,掌管人母和兽母,使她们有足够的乳汁喂养幼小的生命。这回由于祭供罗弥娜的无花果树创造了奇迹,它便在后世罗马时代一直受到祭祀、尊重。
无花果树的树枝挡住了漂流的篮子。波浪拍击着灯芯草编织的篮子,却无法从树枝的拦挡下把它卷走。
孩子可怜的啼哭声引来了一头母狼,母狼栖身在祭祀畜牧神卢泼库斯的山洞附近。老狼奇怪地打量着溪水和树枝较量的紧张场面,对两个孩子十分怜悯。它张开嘴叼走了一个孩子,回到狼窝,接着又来叼了一回。在狼窝里,母狼伸出舌头,慢慢地舔着两个孩子,直到他们半是僵硬的肢体重新能够动弹为止。后来,母狼给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喂奶。吸足狼奶以后,两个孩子很快恢复了元气,脸颊慢慢地红润圆鼓起来,两条小腿蹬踩有力,显得十分健康。不久以后,其他的一些喂养者也帮助母狼,承担起抚养孩子的义务。啄木鸟是战神玛斯的圣鸟,它给孩子带来了谷粒和味道鲜美的种子。一只凤头麦鸡站在孩子们头间,给他们驱蚊赶蝇。
一天,来了个牧人,名叫福斯图鲁斯。他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牧羊人,并不是那种专门在阿文丁山坡放牧牛群的显赫人物。可是,他尽管贫穷,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两天前,他的小儿子不幸夭折,所以心情十分沉痛。说来也巧,福斯图鲁斯的羊群中有一只小羊迷失方向,跌落在卢泼库斯山洞的缝隙间。福斯图鲁斯为寻找迷失的羊羔,不料倒成了目睹山林动物如何抚养两个孩子的证人。母狼见到牧人,畏惧地逃进山洞去了。福斯图鲁斯急忙唤来妻子阿卡·拉伦梯亚。妻子看到两个孩子时立刻惊叫起来:“啊,啊,多么乖巧的孩子!多么茁壮啊!我们要收养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要把他们抚养长大。”妻子的建议正合牧人的心意。他连忙把孪生兄弟抱回自己家中。人们给他们起了名字,叫洛摩罗斯和雷姆斯。
两个孩子在养父母的照料下茁壮成长,最后出落成两个气宇轩昂的标致少年。他们很快在帕拉丁的牧民中结识了许多朋友,每个人都形成了一个追随自己的朋友圈子。洛摩罗斯的伙伴们自称为库茵克梯勒人,雷姆斯的朋友们把自己叫做法比尔人。游玩嬉耍是他们的主要活动。他们在家乡的河边上营造草房,比试拳脚。后来,他们又经常跟骄傲的阿文丁牧民发生争执,有时候语言十分激烈、恶毒,甚至相互斗殴。
随着时光的流淌,福斯图鲁斯对洛摩罗斯和雷姆斯的命运也有了自己的考虑。如果光从孩子得救的奇迹上看,福斯图鲁斯就不敢说两个养子出身低微。他们长大成人以后,不仅在体格和体力上,而且在智力和敏捷方面也远远超过了他们的伙伴。再说,福斯图鲁斯深信从孩子的脸型上已经看出了被废黜但还活着的国王奴弥陀耳的缩影。后来,当瑞亚·西尔维亚惨遭杀害,她的两个儿子被遗弃在台伯河旁的消息传到偏僻的牧场时,牧人福斯图鲁斯这才知道,他原来成了神的儿子的父亲。他把消息告诉给妻子听,两个人忧喜交加,激动得哭了起来。一方面,他们为上天的恩宠而高兴。然而,他们也预感到,虽然他们视孪生兄弟如同自己骨肉,但前程途中一定会有更高的召唤,儿子终将会离开他们的。因此,另一方面,他们也为今后难以避免的离别而悲伤。
两位老人的担忧不久得到证实。两兄弟跟阿文丁山上的牧羊人争执得越来越激烈。牧羊人看到洛摩罗斯和雷姆斯每回斗殴总是赢者时十分恼火。于是,他们凑在一起,商量着,要给孪生兄弟一回结结实实的惩罚。人们终于盼来了卢泼卡利恩节,那是纪念神法乌诺斯的节日,看来是个好机会。节日正在二月中旬,人们欢庆自然复苏,到处摆上牺牲祭供。年轻人披着狼皮,狂野地载歌载舞,围着帕拉丁山比试赛跑。牧羊人估计孪生兄弟一定会胜过他们的伙伴,准备乘机对兄弟两人发动攻击,以将他们制服。
欢乐的庆典**一浪胜过一浪。卢泼卡利恩节上祭供牺牲的火焰燃烧得轰轰烈烈。不一会儿,烟消云散,一阵顺风把滚滚浓烟连同焚烧已尽的供肉全都送上天空。这是个明显的标志,意味着供品全被上天接受了,来年夏天一定牧草茂盛,牲畜兴旺。祭供完毕就是游戏!年老的牧人和他们的妻子围成一圈,发出欢乐的叫喊声。年轻人裹着狼皮围裙,手中抓着皮鞭和牛肉,慢慢地进入牧人的旋转行列。他们以山羊般的跳跃祝祷法乌诺斯,然后又残酷地大打出手。凄厉的笑声,惨痛的叫喊,年轻人发出嘲讽般的羊叫,混合成**不羁的酩酊醉态。
接着是比赛,围着帕拉丁山形成了一条跑道。洛摩罗斯和雷姆斯犹如旋风一般从山边跑向前去。他们很快把其他的伙伴甩在身后,两个人肩并肩地朝终点冲去。牧人们躲在灌木丛后,他们眼看时机已到,便发出一声呐喊,径直朝孪生兄弟扑了过来。雷姆斯离他们很近,被他们一把抓住。尽管他英勇反击,可是终于寡不敌众,被他们制服并且带走了。洛摩罗斯乘机逃离了虎口。
逃跑途中,洛摩罗斯遇到从节日庆典上回来的福斯图鲁斯,便愤怒地把刚才发生的情况告诉了他。牧人设法安慰孩子,答应亲自到阿文丁山去,请求释放雷姆斯。洛摩罗斯觉得采用妥协的办法无济于事,他建议使用武力拯救兄弟。
老牧人知道有关两个养子高贵出身的消息不能隐瞒多久了,于是,他安慰着孩子,说:“放心吧,我的儿子,如果阿文丁人知道你们的身世秘密,他们会大惊失色的。你要知道,洛摩罗斯和雷姆斯并不是牧民的儿子。他们可以称战神玛斯为父亲,称瑞亚·西尔维亚为母亲。”
听到这话,洛摩罗斯大叫一声:“瑞亚·西尔维亚,我们的母亲?就是那个被假国王阿摩利乌斯残酷杀害的可怜女人吗?那么,奴弥陀耳,那个被流放的国王,该是我们的祖父了?”
福斯图鲁斯认可地点了点头。年轻人却目光炯炯,大喊一声:“战神玛斯在上,我向你发誓,决心为我们尊贵的母亲报仇!”
这时候,牧羊人把捆绑着的雷姆斯一直带到阿文丁山上,商量着该用何等酷刑折磨他。一部分人建议把这个自称牧羊人儿子的家伙手脚弄断,另一部分人则主张用烧得灼热的铁钎把他的双眼烫瞎,第三部分人干脆建议把他绞死。福斯图鲁斯却令他们大吃一惊地站起身来,向他们宣布,有谁胆敢伤害这一对孪生兄弟,便是亵渎神的儿子。牧人们大惑不解,脸上堆满了疑问。不过,他们丝毫没有反驳,便听从福斯图鲁斯的要求,立刻动身来到深山密林里,寻找避难的国王奴弥陀耳,请这位阿尔巴·隆伽合法的年迈君主证实这个奇迹。
在一座森林神西尔瓦诺斯庙的门前,老人当着帕拉丁和阿文丁牧人的面把两个少年洛摩罗斯和雷姆斯搂在怀里。他大声地欢呼起来:“众神在上,我从你们的脸上认出了自己的面容,我从你们脉搏的跳动中感到了你们母亲高贵而又忠诚的心脏在搏动。”
于是,当着全体百姓的面,洛摩罗斯和雷姆斯被承认是奴弥陀耳的孙辈,他们立下誓言,立刻进攻阿尔巴·隆伽。库茵克梯勒人、法比尔人和其他的男子们发誓团结一致。他们从寺庙和家中取出武器。守卫在山脚下的敌人哨兵看到大队人马突袭而来,不由得慌作一团。这对孪生兄弟率领伙伴们越过令人头昏目眩的崇山峻岭,经过一场激战,彻底打垮了毫无信义的国王阿摩利乌斯派来的士兵。洛摩罗斯挥舞短剑,亲手结果了抢夺王位者阿摩利乌斯。
奴弥陀耳对两个孙儿十分宠爱,他希望两个孩子能够继承王位,掌管阿尔巴·隆伽的命运,想到这里,他为自己后继有人而感到高兴、幸福。可是,事与愿违,洛摩罗斯和雷姆斯却愿意白手起家,再展宏图。他们愿意回到台伯河下游的家乡,希望在那里重新建造一座城市,以纪念母亲所受的苦难。他们选定的地方应该是接纳每个受迫害者的自由之地,帕拉丁和阿文丁牧人是这里的第一批居民。老人听说计划后心中大喜,他给孙儿们赠送了大片土地。
正当洛摩罗斯和雷姆斯努力实现自己意图的时候,他们却遇到一个先前未曾想到的难题。就算他们愿意共同掌管这座城市,那么城市也只能以他们中一人的名字命名。再说,究竟是帕拉丁山还是阿文丁山更加有利于建造新城,还仍然众说纷纭,难得一致。真是平地风云,前途莫测。
天下事纷争不已,一波未息,一波又起;世事难料,利益难分。孪生兄弟竟然争执不下,旷日持久,难以决断。最后,他们意识到,只有上天才能调停他们的纠纷,于是决定询问天空中诸神。一天深夜,星光明亮,洛摩罗斯率领随从登上帕拉丁山,雷姆斯在朋友的簇拥下上了对面的阿文丁山。他们用大祭司的权杖在天地间画出一圈晃晃悠悠的界线,然后静静地等候在这个神圣的范围内,观看天空有何异象。一夜过去了,第二天拂晓,当朝霞染红了地平线时,人们这才看到,天意已有分晓:东方飞来六只雄鹰,驾着曙光,围着阿文丁山转了几圈,然后消失在广阔的平原间。雷姆斯高兴得跳了起来,连忙叫喊着把这消息告诉给哥哥听,说自己是被天意选中的人。可是,不一会儿,天意又起,十二只雄鹰从西天渐渐消退的夜幕中径直朝帕拉丁山飞了过来,雄鹰嘶哑着嗓子问候站在山头守候的年轻人,然后迎着初升的太阳飞了过去。
毫无疑问,这些鸟儿都是神派来的。可是,建造新城的使命到底落于谁身呢?谁是这座城池的第一个君王呢?不管从哪个方面讲,这则神谕都是一个谜。十二只雄鹰对六只,而六只雄鹰是先来的,再说雄鹰飞来的方向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争执又重新激烈、野蛮起来,直到雷姆斯看清了形势,知道自己力量单薄,敌不过洛摩罗斯人多势众,这才做出让步,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地退了下来。
雷姆斯退避一旁。洛摩罗斯立刻隆重地着手建造新城。他召集了成百上千名青年男子,围聚在帕拉丁山周围,给众神摆上祭供,宣布以雄鹰作为新的居地的城徽。此后,他又给耕犁套上一头公牛和一头母牛,以犁耕的痕迹作为城界。洛摩罗斯在那些将要建造城门的地方停下犁铧,他扶着犁把,把耕犁抬离地面。百姓们跟在犁后,抱起犁松了的大土块,往里面投扔过去,借以增加城内的土力。两头牲口驾着牛轭共同耕作,象征着这个新区域内最小却又最重要的组织细胞,即家庭婚姻。因此,等到仪式结束以后,人们把这一对辛劳的公牛母牛作为祭供献给了众神。
人们在建造房屋以前,先在地面上开一道浅沟,就势建造起低矮的围墙。这时候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雷姆斯大声耻笑着跳过了浅沟和围墙,以此证明这样的防护围墙是多么的不起作用。
这真是人间的奇耻大辱!从前,围墙对于人类是神圣的,这是安全的标志,是防范周围一切潜在威胁和危险的得力措施。因此,没有比耻笑这一标志更为可怕的罪孽了。洛摩罗斯当机立断。他手起一剑,杀掉了弟弟雷姆斯,然后把鲜血淋漓的利剑摔在地上,发下话来。他的这番话直到今天还仍然是坚决保卫家乡的训示:“胆敢逾越这道围墙者,以此为例!”
城池竣工了,可是还没有正式名字。经过上回可怕的事件以后,洛摩罗斯心情十分忧郁。众神也乘机给这座年轻的新城送去艰难的考验。赤日炎炎,田野里一片枯焦,冰雹竟然还当着暴晒的太阳从天而降,把庄稼打得倒伏在地。人们患上了重病,建造到一半的房屋不得不半途停下。当灾难达到顶峰时,年轻的国王终于决定原谅死去的弟弟的灵魂,因为他觉得,这一切折磨都来自弟弟的阴灵不散。死去的弟弟一定报仇心切,所以降下了灾祸。接着,洛摩罗斯又在自己王位旁设立了第二座王位,把象征国王的权杖和王冠架设在紫色的宝座上。他做这一切是表示愿意跟死去的弟弟共同执掌权柄。很多人对这一做法表示诧异、不理解,他们纷纷逃离了那个恐怖的地方,因为这是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共同掌管的国度。另有一些人对这一和解性的行动表示赞赏,他们坚持生活下去,得到了很多的奖励。洛摩罗斯按照自己名字把城市简单称作“罗马”,从此以后,饥饿和瘟疫才在城内慢慢地销声匿迹。洛摩罗斯曾经听国王奴弥陀耳说过一则预言:埃涅阿斯的后裔中将有人建造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将要成为世界的中心。这则预言果然应验了。
围着帕拉丁山建起了一座年轻的城市,名叫罗马。城墙不断升高,防范严密,固若金汤。当然,附近的邻居也不断前来骚扰、威胁。阿尔巴·隆伽绵延伸展,穿过辽阔的平原,一直扩展到帕拉丁山脚下。当然,阿尔巴·隆伽还始终是自由拉丁联盟地区的首要之地。仁慈而又贤明的君王奴弥陀耳在世执政的时候,阿尔巴·隆伽是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和危险的,只是国王奴弥陀耳日渐年迈,看来享世不久了。面临拉丁姆大地而存在的意大利究竟命运如何呢?这是旷野之中的尺寸之地。野蛮的高卢人或称凯尔特人已经占领了阿尔卑斯山的高峰和波河——那时还叫做帕杜斯河——河畔的广阔平原。然后就是罗马城外的伊特卢利阿人,这是一个强大的民族,他们在台伯河左侧的费特纳城占领了一座桥头堡,统治着台伯河右岸的全部地区,还建立了许多城市,直到希腊的奈沃帕利斯城门前。另外,在其他地方还有不少居民群落,首先是萨菩斯国王的后裔,如山区和平原上的萨比纳人,他们又称为萨白勒人;还有乌姆布勒尔人、萨姆尼特尔人、罗图勒人、佛尔西安人、勃莱梯尔人、赫尔尼克人以及卢卡纳人等。的确,拉丁姆只不过是连接伊特卢利阿人和萨白勒人的巨大疆域的纽带,而罗马也只不过是点缀在这根纽带上的一颗钻石!
如果说住在帕拉丁山的意大利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拼命嘲笑大海和城市间有时刮起的飓风是瘟疫毒瘴,那么罗马对此却是早有防范了。为安全起见,国王把一片密林覆盖着的亚尼库罗姆山坡当作罗马占领下台伯河右岸的桥头堡,这其实已经是一招军事战略,只是当地的居民图斯克人还无从知晓。
新城的居民不断地辛勤劳动,他们种植谷物,收获大麦和黄米,还尽量节约,省下些粮食,以便交换一点铁石,制造兵器。后来,手工业和商业日趋繁荣。当然,即使在几个世纪以后,农业还仍然是罗马经济的主体。建城初年的小草屋全部让位给高大结实的房屋。不过,那时候还没有摩天大楼,只是一些用芦苇覆盖的大草房。可是,年轻的国王却有充分的理由为此感到骄傲。他让人造了一座宫殿,以便让他享受日益富裕的生活。
这座城市是多么漂亮而又多么悲哀啊!当男人们到河边取水时,他们绝不会哼唱一声欢乐的小曲。夏天的夜晚,没有一幢房子里传来琉特琴的乐声。这座城市有力量,有勤劳,还有敏锐的精神;可是它却没有妩媚,没有温柔的女人。因为孩子奇缺,所以城市缺乏活力,没有前途。
缺少女人的问题长期烦扰着国王洛摩罗斯。一天,他召见青年荷斯特斯·荷斯梯利乌斯。他是最受宠爱的臣仆,战争期间归国王亲自调遣。勇敢的年轻人以为要上战场,于是披盔戴甲,来到国王面前。
洛摩罗斯微微一笑,说:“请解下盔甲,戴上一顶花环吧,荷斯特斯。你不是去出征打仗,而是去为罗马求取女人。”
荷斯特斯·荷斯梯利乌斯听后十分高兴,回答说:“国王给我的任务多么荣耀啊!可是,请允许我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路往东吧,因为世界上没有比萨比纳女人更加漂亮的了。我是非萨比纳女人不娶的。”
国王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警告似的提高声音说:“的确,萨比纳人为他们漂亮的女人而自豪。可是,从萨比纳人的脸上,我也看出了其他的一些特点。他们的前额突起,表示着他们骄傲和蛮勇,而他们那种典型的鹰钩鼻正好象征着僵化的自信和固执,你要提防萨比纳人!”
荷斯特斯·荷斯梯利乌斯打断国王的讲话,说:“他们深色的大眼睛标志着忠诚,世界上只有萨比纳女人才能纺出如此纤细、如此结实的纱线。他们不像伊特卢利阿人,对罗马人和拉丁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所以,我们无须花费太大的精力,可以直截了当地向萨比纳女人吐露心意,表示爱情。”
国王听后笑了起来,答应使者的请求,同意他去敲叩萨比纳人的城门。
荷斯特斯·荷斯梯利乌斯当上了求婚使者。他在拉丁国穿城过府,可是很快就追悔不迭,懊恼自己没有披坚执锐,带上千百名全副武装的男人一同上路。拉丁人到处讥笑着拒绝他,而在萨比纳大地上的遭遇也并不见佳。国王梯拖斯·塔梯乌斯在库埃斯城发号施令,他忍不住尖刻地嘲笑求婚使者,说:“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就说我们的姑娘愿意到罗马来,可是并不是因为看中了你们的老头,而是要寻访你们的市场,听说你们那里的羊毛价格便宜。我想这就是姑娘们到罗马去的理由所在,因为你们没有纺线的姑娘,而我们自己却保留着这批力量!”
洛摩罗斯听到使者遭受羞辱的消息后,气愤得从王位上跳了起来,大喊着说:“骄傲的萨比纳女子,她们会有好市场的!我马上邀请她们前来采购,前来欢度节日。而你们,罗马的成年男子,全部看我的眼色行事,一个个混迹其中,挨近客人,每人盯住一个中意的姑娘,然后动手抢着抱回家去。”
这番讲话如久旱遇甘霖,赢得了热烈响应。罗马的使者急忙奔赴拉丁姆国的各个城市,一直到了萨比纳的山区。他们竭力夸耀准备在台伯河畔举办的游戏和比赛,说这是赶集的天赐良机,因为连山区偏僻地方的商人都会慕名而去的。这些话首先让女人们为之动心,妻子和女儿们分别劝说丈夫和父亲,一定要应邀前往集市。
罗马城门庭若市,尤其来了许多萨比纳城的客人。一些最为显赫的萨比纳人还受到国王洛摩罗斯的亲自接见,其他的由罗马人带领着挨家挨户穿堂入室,参观了许多布置漂亮的房屋。他们惊讶地看到,这里的城市和房屋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得多。年轻的姑娘们兴致勃勃地观看卧室和厨房,她们中谁也没有想到,自己将来就要成为这些房屋的主人。
集会的第二天是给诸神隆重地摆设祭供,接着是激烈的比赛游戏,其中以赛跑和武士们的舞蹈为主要内容。罗马人系着狼皮围裙在跑道上尽显威风,然后披戴头盔铁甲,走上一座座祭坛。
第三天,各类活动刚告结束,商人们便纷纷摆开了货摊。热闹非凡的买卖,令人赞叹的物品,摊前筐前和木棚前讨价还价声一阵高过一阵。人们可以在堆积如山的细净洁白的羊毛中任意挑选。一桶一桶或一罐一罐的蜂蜜,用以加甜食物,还有橄榄油,皮囊里散发着促生浓情蜜意的酒香。女人们随心所欲地评头论足,审视着,挑选着,买了一堆又一堆的货物,锃亮锃亮的铜币源源不断地滚进了商人们的腰包。
男人们对评刀论剑更为倾心,这些剑是用闻名的安塔利厄山矿石冶炼而成的。一位来自意大利奈沃帕利斯的希腊人生意特别兴隆,他曾经不顾密塞诺姆海岬女妖塞壬的迷惑和伊特卢利阿人海盗船的威胁而进行海上航行,就是为了把特产的紫螺首先运往俄斯蒂亚港,然后从那里装车运往罗马。自从紫螺大量地运到罗马以来,红色就成为城内女人们的首选色。另外,还有一样紧俏的值钱货,单单为了它,专门走一趟罗马也值得,那就是黄色的琥珀。它来自于神话般的北方国度,经过了山间的羊肠小道,穿越了无边无际的茂密森林,翻过了高耸险峻的阿尔卑斯山,一直来到波河。那里是高卢人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居住的地方。勤快的商人又带着琥珀穿过伊特卢利阿来到拉丁姆,这么漫长的旅行,也足以说明人们该为这块心爱的饰物支付多少铜钱了。
客人们惊喜交加,她们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主人都一个个消失不见了。罗马人精心策划,他们全部隐蔽地集结在帕拉丁山后的灌木丛间。国王发出信号,罗马人挥舞利剑漫山遍野朝市场冲了下来。每个人都就近抓住一个姑娘,夹在铁箍一般的左手臂下,腾出右手来对付任何的抵制和反抗。摊棚倒翻,货物滚得满地都是。姑娘们竭力反抗,她们尖叫、咒骂或者愤怒地抗议。可是,她们任何逃脱被劫命运的努力都是徒劳的。罗马青年力大无穷,他们抓住姑娘拖着就走。姑娘被男人们拖进各家各户时早已挣扎得精疲力竭。最后,她们全部瘫倒在诸位新神的祭坛前无能为力了。
其他的客人一看大事不好,急忙掉转身子离开可怕的现场,不敢久留。罗马人威胁着任何一位还在犹豫不决的客人的生命。大家对罗马人的暴行深恶痛绝,许多城市,尤其是萨比纳人,都纷纷披戴盔甲,准备跟罗马人决一死战。可是被抢去的萨比纳女子却很快擦干了眼泪,因为罗马人用爱情、温柔和珍贵的礼物很快博得了异乡女子的欢心。他们早已水乳交融,琴瑟和谐,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