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半智能生命的崛起(1 / 1)

我们通过软件来思考空间自动生产的问题,希望现在已经阐述清楚了,也就是说,我们是有目的地忽视这种机械的书写的,它是那个我们已经视而不见的背景的一部分,有人认为它已经构成了一种人类身体的虚拟皮肤(或者一系列皮肤)①,当可穿戴系统变得普遍的时候,这种皮肤将会更为合适。

因此,我们应该如何对作为一种构成空间的方式,作为一种新的再生产智能的方式的软件进行总结呢?在我们写作这一章的时候,我们曾在两种答案之间犹豫不决,正如文学一样。一种答案是将软件看成是一种划时代的事件,软件代表了一种对环境的深层次的再组织过程,一个巨大的分布式认知系统——通过它,环境展开对自身的思考,这是另一种层面的思考。

按照这一思路,软件是人类器官的新延伸形式的一部分,是一种表现性的延伸形式,其中我们所创造的环境可以对我们进行回应:“器官与外在于它们的世界是一个整体。”②如果,以发展系统理论为特征的那种现代生物学不能够确定什么是有机体的话,那么,对于什么是人类,它的边界在哪里以及从什么地方是其他物种的开始,我们也将无法确定。从这个意义上而言,软件是书写成的建筑,没有砖瓦水泥,有的是词语,成篇的词语,当然,建筑也许会日益变得依赖词语,就像它之前依赖砖瓦一样。米切尔(Mitchell)的话也许有点夸张③,但是,我们依然可以看到:

在不远的未来,有些建筑将会越来越类似于计算机,它们也将拥有多种处理器、分布式存储器、多种控制设备和网络连接。它们会从自己的内部以及周围的环境中吸取信息,它们将建构并保持复杂、动态的信息,这些信息是通过居民家里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的屏幕、空间,以及封闭表面上的一些工程,通过这些所安装和持有的无生命设备而传递出来的。负责这一切的软件将是一个关键的设计核心,你房屋的操作系统将会变得和房顶一样重要,当然,它比你桌子上的个人电脑的操作系统要重要得多。

因此,相应地,这些建筑结构中被投入的,工厂制造的高价值的装载有电子软件程序的计算机和系统的那部分花费,将会呈不断上升的比例;而用到结构和外墙上的现场建造物部分的花费将会不断地缩减。随着书写和电子设备日益广泛地应用,建筑将会变得更像一个大型的印刷出来的电路板,而不是一个无声的墙壁。①

因此,我们所看到的,以及我们将要继续看到更多的是,欧美社会中那个复杂的软件生态学。“宽件”②将会逐渐占据人类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软件是一种思考的草坪,在拉图尔和赫南特(Hernant)看来,拥有无数的标志牌、指示牌和目标牌的巴黎,与虚拟世界非常类似,这些标志带来了更为有效的(由于是多中心的、嘈杂的和异质性的)集中控制,以及所有类型的规范性,这些规范性之间相互作用的方式迄今为止仍有待进一步探讨。③然而,这个答案也许有点太过宏大,我们需要转向另一个答案,它没有这么宽泛又更为普通。毕竟,首先要说的是,大量的证据表明软件并不总是这么令人满意(比如,在监控摄像中),世界上大部分书写依然会以纸为基础,而不是电子编码。①其次,绝大部分软件将依然首先出自人的双手。②它来自这一系列的动作,敲击键盘,点击鼠标,在电脑桌面上不断移动笔记,频繁的咨询用户手册以找到各种标准和分类方法。③软件依然在身体和客体的连接中穿行——尽管,这种连接可能被诺尔-塞蒂纳称为“后社会的”④,它以这样一个事实为基础,即“某些领域的个体与一些客体的关联,不仅体现在前者是一个代理框架内某事的‘执行者’和‘完成者’,而且作为能够经历、感受、反思和记忆的存在者,作为这些经历的承载者,我们为主体间关系的领域而保存这些经历”。

最后,软件的编写通常一定要带有“人类的”关怀。尤其是,这种关怀是“虚拟主义”⑤的关键因素之一,它是那些试图使得这个世界变得一致的理论扩散,而不是相反。编码充斥着这些虚拟的环节,比如,上面探讨过的对生物学类比的转译,复杂性理论的各种交换⑥,各种哲学理论——从海德格尔⑦到巴赫金⑧,还有凯文·林奇(Kevin Lynch)将城市看成是一种表现软件内部的一致性的方式⑨。再者,人类的关切还以其他方式与软件相呼应。因此,软件的生产日益与一种人种学的关怀相融合,并体现着这种关怀,无论是更为社会化的界面、CSCW的研发,还是对人为社会行动者的心理研究,无不体现这一点。⑩也就是说,人与人接触的这种人种学的模式为特定形式的软件划定了范围。

因此,也许除了可以将软件理解成在人类进化史上书写下一个篇章的途径①,我们还可以将它看成是人类空间的更具实践性的延伸,这种延伸由三种不同的过程构成。第一,是文本性的直接延伸。因此,比如,现代西方城市实质上是互文性的:从官僚主义的各种文书形式,到书籍、报纸和网页,再到支票收据和信用卡消费存根,以及信件、电子邮件和短信,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互动文本。城市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书写成的,而软件则是这一**最新的表达。第二,软件是非认知性转向所揭示的都市日常生活的全部设备的一部分。它是那种看起来微小却伟大的技术,它对于城市时间和空间的结合起着关键性作用。这些科技,如铅笔②和螺丝钉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无处不在,我们可以这样来看待软件——通过这种施为性的书写媒介所达到的集中效果。第三,软件可以被看成是一种交通的方式,一种如此高效地将信息从一个地点传送到另一个地点的方式,一种旅行可以毫不费力、毫无运动、不产生摩擦的媒介物④,它还可以被看成是一种对当下奔跑的描述。

无论答案是什么(我们的倾向是同时选择两者),看起来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将不再以那种老式的、以时间为导向的方式来看城市空间。软件挑战着我们去思考“生活之外”的内容,“去模拟一个不在场的起源,‘生命’”⑤。软件挑战着我们去重新铭记我们所理解的文本。最重要的是,软件挑战着我们去理解新形式的科技政治和政治发明,去理解立法和政治干预的新实践,这些都刚被我们看成是政治内容上的:政治的标准、划分、度量和解读。⑥这些被写成软件的命令正在形成新空间的主要渠道。这些不应当是在我们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因此,当代更为紧迫的政治任务之一必须是去设计更加友好的“信息生态学”①,这种信息生态学影响的多样性使我们能够形成相互重叠的空间图案,以保证更为有效的参与,人们可以拥有自动参与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