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寒气 ◇(1 / 1)

病美人娇养手册 卿潆 1593 字 2个月前

◎也没有不喜欢她◎

她挽着袖子, 寒气凛凛的暴雨天里一截皓玉一样的雪腕露在外头。

似乎还沾了冷水,手心都是凉的。

顾宴容手掌骨量比她大得多,轻易便能将她的手拢进掌心里。

他裹挟一身寒气,手心却是热的, 俯身低语时撒在她指腹上的气息也热。

谢青绾便捧着巾帕, 仰头温顺又含羞:“好闻么, 殿下?”

书案上各色瓷罐井然有序,似乎是打算舂一些花草研制为颜料来。

他锦袍上寒气实在有些重, 谢青绾被他拢着才说了几句话,身上都隐隐凉起来。

她很轻地吸一口气, 拿诚恳潮漉的目光仰望他:“殿下冷不冷?”

顾宴容神色沉寂看不出情绪, 令谢青绾在这样的目光里不敢轻易后退, 余光瞥见他肩角凝着的水珠。

大约是将将沾染, 锦缎量体剪裁的王服奢华密实, 这颗雨珠一时半刻还未能沁下去。

谢青绾两手都被他拢在掌心里,便垫脚凑过去, 丰莹的唇瓣翕动,吹掉了那棵将坠不坠的水珠。

她连气息都是恹恹病弱的, 像极轻极薄的蚕纱无风自舞, 细微擦过他侧颈, 孱孱袅袅地散了。

顾宴容眼底一层寒翳像是也跟着散开一点。

拢着她的手松开一些,不再犹如铸铁一样不容辩驳地将她困锁。

像是施予自由,在这件微不起眼的小事上分出了一点决定权在她手中。

谢青绾全没有察觉他的考量,被他松开一点, 便很自然地抽出手来。

顾宴容在那双软指抽离的瞬间压了压眼睫。

未及动作, 那双才被他暖热一点的纤手全没有退远, 反倒很是兢兢业业地攥着巾帕, 继续来擦他沾了雨水的下颌。

顾宴容没有俯身迁就她,谢青绾便努力踮着足尖,一手攀在他肩角保持平衡,另一手拈着巾帕擦发间、玉冠上的雨雾。

鬓发尚勉强够得着,那顶玉冠却实在无能为力。

谢青绾皱着眉尖,努力想着如何擦掉玄玉冠上那片水珠。

顾宴容虚虚护在她后腰,稳如不可撼动的树,放任她撑扶在肩角。

倘若谢青绾有所知觉分出一点余光来,便足以看到他隐忍与窥伺的目光,连同微抿的薄唇下无意识舔过牙尖的动作。

只是顾宴容长久的忍耐与蛰伏令她生不出丁点戒心来,满眼只有那顶被雨水沾染的玄玉冠。

居家的衣衫柔软单薄恍若无存,能清晰感知到雪丘一样的起伏与暗香。

她近乎要挨进男人怀里。

分明是略一俯首的事,顾宴容却迟迟不曾予她任何回应,耷着眼睫看她笨拙又努力地踮脚,喜怒莫辨。

谢青绾手臂开始发酸,掂着脚下巴搁进他颈窝里,小声怨道:“殿下。”

气息热乎。

顾宴容两手近乎能将她那截窄腰掐圆,捧着人有些粗暴地揉进怀里。

他怀里寒气格外重些,只是谢青绾才轻嘶一声,忽然被他握着腰肢朝上一举。

她被他竖抱起来,近乎于熟练地抱住他脖颈,很轻易地将那顶玉冠擦了个干净。

落地还未站稳,却忽然侧过头去毫无预兆的阿湫一声。

怀里纤瘦孱弱的身躯都跟着颤了一颤。

淋了雨的没有伤寒,倒是这位门都未踏出一步的先中了招。

谢青绾打完喷嚏,有些心虚地埋头不敢看他的眼神。

顾宴容倒没有再恰她的下颌逼她抬起头来,只淡淡侧眸,素蕊便会意请苏大夫去了。

所幸她的颜料已舂制得差不多,加了明胶便可以封存。

谢青绾才一张口,忽又难以抑制地低低咳了两声。

环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松开了。

谢青绾呆了呆,有些茫然地目视他缓缓退开距离,神色晦暗地将她挽起的袖口松开,仔细收整好。

始终与她隔着距离。

明明他怀里那么冷,她都没有想过要推开他的。

谢青绾扯一扯他的袖子,喃喃自语一样唤他:“殿下。”

顾宴容便抬眼凝望她:“嗯?”

谢青绾自己也不晓得是想要与他说些甚么,只是莫名不喜欢他隔得这么远。

她胡乱起了个话头:“殿下回得好早,可是都忙完了?”

事情倒也说不上复杂。

顾宴容神色轻淡,仿佛又变回那尊冰冷遥远的石像一样,没有来抱她或是揉她的头发,只沉寂地回答:“嗯。”

谢青绾心脏像是被捏了捏,蹙眉时眼睛更多一点水光。

开口还未吐出半个音节,忽然听到雨声中素蕊算不得明朗的通传:“苏大夫来了。”

顾宴容没有如平日里那样屏退所有人,环着她嗅她怀里的味道,亦或是不紧不慢地将今日所办的事务讲给她解闷儿。

他目视她被一众侍奉的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回了寝屋,自己折身出了房门。

是生气了么。

因为总是生病,要被厌弃了么。

今日的姜汤似乎格外苦辣一些,谢青绾自己捧着瓷碗努力咽下最后一口,苦得近乎要掉眼泪。

收了汤碗,周遭侍奉的一众婢女不知何时尽数退了下去。

雨幕之下昏晦不见天光,屋里点着摇曳的烛火,明明是她最喜欢的宁谧又清幽的时刻。

谢青绾听着雨声,盘坐在衾褥之间静静低着眉眼。

一侧眸,正瞧见顾宴容负手走近。

他似乎才沐浴过,换了身寻常居家所着的衣衫,没有奢靡锦绣,反倒透出一点柔意。

谢青绾忙侧过脸去眨掉眼底积蓄的泪珠,怕他看出端倪,便埋着头唤道:“殿下。”

松软如云的厚褥陷进去一些,他缓缓贴了上来。

凑近时先是潮漉而温热的气息将她裹挟。

手臂,胸膛,甚至沉沉压在她肩角的下颌,没有一处不热乎。

像是沐浴时用了很热的水。

谢青绾睫毛颤了颤,还没能回过味来,便听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陛下急召,并非为了国事。”

谢青绾一时不明所以,安静听他讲述下去。

“陛下的原话,是说他似乎为神鬼所困,发作时意识全无、行不受识,遍寻良法而不得解脱,已持续半年之久。”

他像是寻常叙话一样,复又很是自然地讲起回程途中怎样的雨。

谢青绾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前厅里她随口一说的问题——“殿下回得好早,可是都忙完了?”

谢青绾想转过身来,一动才发觉他原来将她困囿得如此坚牢,没有分毫挣动的余地。

她从不曾将顾宴容简单地划入“温柔”的范畴之内。

寡言,强大,目标清晰手段诡谲,极具攻击性与独占欲——是谢青绾当下对他全部的认知。

拥抱、接吻乃至按着她行某些令人羞耻到近乎不堪的事情时,都是粗暴且不容反抗的,杂着浓重的欲,和不可剥离的强.制性。

力道至多控制在不至使她受伤的程度上。

最能与“温柔”二字搭上边的,大约唯有情绪稳定,嗓音低缓这一点。

哦,情绪稳定似乎也仅限于在她面前。

在外人眼中,他大约是上一瞬还在闭目养神,下一瞬便能提刀剥皮的杀神一尊。

而此刻,这尊杀神一寸一寸嗅她颈侧,冷隽又平缓地唤她:“绾绾。”

他凌晨动身,在皇宫里忙碌足足一个上午,又冒着暴雨回到府中陪她用午膳。

单听雨声,便知道这场雨是何等的急骤。

他给她带了城西才卖的青麻糍,大约是那日回门听祖母提起过。

放到她手心里时还是温热的。

没有要推开她,是洗去了一身寒气来回来抱她。

也没有不喜欢她。

谢青绾被他拢在怀里,脑袋微微后仰:“殿下。”

她眼睛很圆,湿漉漉像是只急切的幼犬。

“想看着殿下。”

顾宴容于是将她松开一点。

谢青绾如愿扭过身来,没有骨头一样要他抱着搂着:“殿下,给我讲一讲那日赏花宴的事情罢,彼时……”

“殿下为甚么看了我那么久?”

她嗓音小下去,配上那一双水光漾漾的圆眼,活像是在问他:“殿下是怎么选中我的。”

那件事倒还算不得遥远。

赏花宴是平帝瞒着他所办,待众女眷来得差不多才遣宫人知会他。

平帝的原话是:“今日这场宴,你无论如何务必要来,倘若见过之后仍旧要拒,朕今后便不再插手。”

话中之意似乎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顾宴容为他那一句“不再插手”而赴约。

那日春光很亮,阑阳城一向推崇风雅自由,女眷们衣容各异。

她一袭淡青色纱衣,又温吞内敛,连容色都是幽静的,实在是其中算不得起眼的一个。

顾宴容在殿前俯身行礼,余光瞧见她一袭淡青纱衣,捧盏吹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