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变数(1 / 1)

南宫别宴看她如此, 不免错愕。

以他对花清染的了解,她之前从未来过月汐湾,更不会见到悬月流, 又怎么会梦到这里的画面?

况且, 百年前的幽明大劫,死伤无数,他自然也略有耳闻。

那场动乱延续了数日, 致使幽明界沦为一片尸山血海,染红了月汐湾的水, 也燃尽了湖中红莲。

而花若锦作为当时的花主,更是以性命为代价, 平息了这场浩劫。

旧日种种,正与花清染方才所说的,如出一辙。

而有关花若锦的一切,更是郁轩的逆鳞,已被悉数尘封在过去,更不会轻易让花清染知晓这些。

既然如此, 花清染能得知此事,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原主记忆,影响到了她。

若真是如此,如果不加干预任其继续下去, 或许会被原主的记忆篡改认知,从而灵台紊乱, 自己的记忆也会发生偏差。

到那时, 以她现下的状况, 未必能承受得住。说不定, 还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花清染,你所梦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那是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千万不要被那个人影响!”

南宫别宴再次出声唤她,尝试将她从混乱中解救出来。

然而花清染却已无法控制自己,今世与前尘在识海中交杂错乱,令她头痛不已。

她不禁无力地蹲下身子,只觉周身灵脉有如火灼般疼痛,竟隐隐有爆发之势。

她才突破不久,尚无法自如运转体内灵力。一旦此时爆发,且不说会招来周围巡守,甚至还会伤到她的神魂。

南宫见状,当机立断调动灵力,瞬间挣开那道绑缚住他双手的捆仙锁!

他立刻并起两指点在花清染眉心,给她输送灵力,以压制她体内乱窜的灵流。

花清染的灵力经他引导,渐渐平静下来,只身体仍在因疼痛而不断颤抖。

她抬眸看向他,眼神虽迷茫,却已然恢复明澈,“小宴?”

“可好些了?”

她点点头。

南宫这才收回手,“看来原主对这个地方的印象,极为深刻。却没想到,竟会对你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花清染有些恍惚,不解道:“你说,那是花若锦的记忆?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一具躯壳而已,怎么会有记忆呢?”

“不然。”南宫别宴解释道,“修为至臻化境者,即便身死魂消,也会因其强大的精神力,将一部分记忆寄存在自己的肉身当中。”

“你这身体的原主,曾以一己之力,强势镇压下花魅之乱,挽幽明界于倾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的身体里留有些许记忆,不足为奇。”

花清染却皱起眉,“那我往后,岂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带着她的记忆?”

不知为何,南宫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位独守白昙花海的神秘女子面容,他不禁看向花清染,“所以我才说,你不必急着离开。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儿吗?”

花清染细细思量片刻,忽而垂下眼眸,“在我苏醒之后,就一直附在这具身体上,兴许,我根本没有自己的身体呢?”

“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南宫好笑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花木尚有躯干,你以为自己生来是个没有形体的孤魂野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突然站起身,神情焦急,“就算只能占着别人的身体,也好过成为复生别人的祭品!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身体不身体的?我……我还没有好好活一次,我一定要离开这儿!”

南宫挑眉,“说得也是。”

花清染看了看他,认真道:“你想明白了就好,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月汐湾是圣地,故而商道不可直通向这里,而是绕到这片水域的尽头。就在那边。”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水域,“河道收窄之处,正是墨家在此设下的据点。”

闻言,花清染点点头,“那咱们快些动身。”

说罢,她提起手中的捆仙锁,作势有要绑向南宫的手腕。

南宫急忙躲开,“哎哎哎,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看这作戏就不必了吧。”

花清染放出灵识扫向四周,的确没有感知到旁人的踪迹,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哦,那就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南宫揉了揉被她勒出红印的手腕,悻悻在前带路。花清染依然将捆仙锁拿在手里,跟在他身后,谨慎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沿着月汐湖畔一路向东,绕过一片焦黑的滩涂,便是沉溪所在。

此处水域虽然名为“沉溪”,水面也足有数十丈宽,一眼望不到边界。

墨家在此设了一处码头,供来往船只装卸货物而用。码头的工人们行动干练,此时正往停靠在岸的巨船上搬运货箱。

而那些来往的船只上,皆绘有墨家的蟠螭纹。

花清染拉着南宫别宴,躲在岸上一块隐秘的巨石后,悄声问道:“那边就是墨家据点?”

“嗯。看见最近的那艘船了吗?”

花清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艘华贵的客船,泊在码头靠西的位置,看上去比其余船只,小了整整两圈。

“嗯,看到了。”

南宫低声道:“若想去凡世,只有登上那艘船才行。其余的,都是些运送物资的货船,为防失窃之事发生,上面都设有禁制,旁人靠近不得。”

“哦。”花清染点点头,不以为意,“我有墨宗主的信物,也犯不着打那些货船的主意。”

南宫耸耸肩,略有些无奈,“了不起。”

花清染仔细瞧着那些来往的工人,确认里面没有宫中之人后,立马站起身,“我去试试!”

“哎,别急!”

她溜得极快,南宫措手不及,竟没能拦住她,只得一同跟上前去。

她跑到码头前放缓了步子,若无其事地朝着那艘客船走去。

立于栈道两侧的守卫见着她,手里的长戟立刻将她拦下,“来者何人,可有通行手令?”

此时,南宫也已赶来。

其中一名守卫看见他,诧异道:“南宫世子?您这是……要回凡世么?”

南宫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内心暗道不妙。他轻咳了一声,“本世子……”

“他不走,只是来为我带路。”

他正想着措辞,花清染却忽然出声打断,而后取出那枚玉玦,递到身前,“这个总认识吧?”

那两名守卫一见着上面的蟠螭纹,连忙垂首,却依旧没有放行的意思,只道:“请贵人出示通行手令。”

花清染见状,心中忐忑起来,只得硬着头皮叱道:“看清楚了,这是你们墨宗主亲赠的信物,见此物如见墨宗主,还不快快退下!”

闻此,那二人心中忌惮,互相对视一眼。

“贵人恕罪,此处是通往凡世唯一的入口,小的们不得不谨慎。您没有通行手令,小的们不敢擅自做主。管事的马上就来,您且稍候。”

花清染自是不知道那所谓的“管事”是何许人也,不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南宫别宴。

但他也只是耸耸肩,对此亦不知情。

花清染心里没底,索性佯作不悦,轻叱,“那你叫他快些,若是耽搁了本姑娘的正事,回头定要让墨宗主狠狠责罚!”

“哦?不知花主想让墨宗主如何责罚我啊?”

正此时,一个妩媚的声音,突然从那艘客船上传来。两名守卫闻声,当即退到左右,垂首而立。

花清染对这个声音极为熟悉,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却见祝眉一袭红衣,轻盈出了船舱,踏上栈道。

她在花清染不远处停下,抱臂打量着她。

在看见她手里的捆仙锁时,祝眉微微一怔,有意无意瞥了南宫一眼,掩唇轻笑道:“宫里那么多珍品法器,花主怎就选了一个低阶废品?这锁链怕是连条灵犬都拴不住。”

南宫别宴闻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但此时这种场合,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咬牙腹诽道:好你个红衣使,变着法儿地骂我。

花清染自觉逃跑一事已经败露,心中的弦正紧绷着,丝毫没有发觉南宫的异样,只道:“红衣使怎么在这儿?”

祝眉闻言微一挑眉,惊讶道:“真不巧了,整个月汐湾都是我的领地,花主难道,还不知道么?”

“倒是我想问问,您为何会来此处?”她上前走了几步,停在她身侧,打量着二人,“啊,还有南宫世子,您不好好在墨府待着,却与花主出现在这里,怕是说不过去吧?”

南宫笑笑,随口道:“既然大家相识一场,红衣使不如卖我个人情,当没看见行不行?”

虽说二人之前有过约定,但一别多日,是敌是友皆有变数,花清染此时也拿不准祝眉的态度。

她谨慎问道:“你要拦我?”

祝眉柔柔一笑:“职责所在,花主见谅。”

花清染心如擂鼓,紧紧盯着她,“你我之前说好的,还作数吗?”

她却掩口道:“花主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见她如此,花清染皱了皱眉,“你想毁约?”

祝眉轻叹一声,附在她耳边,“花主不如先仔细想想,该如何同城主大人解释吧。”

言罢,她状若无意地在花清染肩上轻点几下。

花清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顿时凉了一截。

她转头看了南宫别宴一眼,同他传音道:“咱们两个联手,打得过吗?”

却见南宫悄悄抬手指向身后。

花清染心中纳闷,还不待她回头,便听到一声冷笑。

“听闻花主来了月汐湾,本座放心不下,特来看看。”

“怎么,花主这是,想去哪儿啊?”

作者有话说:

祝眉:“这锁链太破了,狗都拴不住。”

花清染:“真的吗小宴?”

南宫别宴:“假的,汪!”

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