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计划(1 / 1)

幽明界,祁白道。

一时间大批禁军涌入商道,闹得各坊人心惶惶。原本沸天震地的赌坊,此时也鸦雀无声。

围聚在赌坊里的人悉数被带了出来,挨个接受盘查。

墨希微站在不远处,轻轻叹了一口气,问向身侧的青衣女子:“‘格杀勿论’,阿轩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嗯。”

流霜神色淡淡,应了一声,“锦夫人的画像,一向被城主视若珍宝,此次突然遭窃,他也是一时气急,便下了杀令。”

她微垂下眼睫,“更何况,还要防着琼芳殿里的那位主子,万一因画卷失窃而走漏了风声,城主的计划便更难施行了。”

墨希微抬眸看向远方,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看来我不在的这一百年里,阿轩真的变了很多。他以前,从不会视人命为草芥。”

“毕竟百年前那件事,对城主的打击实在太大。只是……”

流霜顿了顿,侧首看向一旁的墨衣男子,“当真要杀了这些人吗?”

坊市中鱼龙混杂,聚集者众,画卷一旦出现在这里,难免不会被人传阅。

涉及此事者,不下千人,城主方才下的杀令一旦施行,此处怕是会血流成河。

墨希微果断道:“不可。”

流霜迟疑:“那城主那边怎么办?”

“阿轩虽已下了杀令,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未必是他真实的想法。这些人暂且收押,待找回画卷,喂些忘忧散便放了吧。事后他若要迁怒,由我担着便是,圣女不必忧心。”

墨希微说着,回身看向她,“此刻最要紧的,是先将锦夫人的画像找回。”

流霜对上他温和的目光,忙又垂首道:“流霜明白,多谢宗主。”

*

待墨希微回到墨府时,未见其人,便闻埙声。

他循着乐声在府中凉亭前驻足,果然见着靠坐在亭下的南宫别宴。

一曲奏罢,他才淡笑着开口,语气略有些无奈,“世子难道,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南宫闻言看向他,笑了笑,“墨先生想听我说什么?”

墨希微也不绕弯子,直言道:“美人图的事,是你做的吗?”

南宫面上带着嬉笑,不以为意道:“我还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成想,竟还是逃不过墨先生的法眼。”

墨希微摇头轻叹,“这里除了世子,怕是无人会如此大胆,敢去招惹城主。”

事情虽然败露,南宫别宴却丝毫不慌,依然跷着腿笑道:“郁轩城主可不会认为,我能有这种本事,墨先生缘何如此笃定?”

墨希微垂眸笑了笑,提步踏入凉亭,“阿轩不清楚,但世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认对世子还算有几分了解。”

他在南宫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语气温和,“你并非像旁人所说的那样,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从宫中取一幅画,对你而言,并非难事。”

南宫闻言,笑嘻嘻坐直了身子,“听说,郁轩对赌坊那些人,下了杀令?”

“是。”墨希微掀起眼皮,“你故意将画卷的踪迹抛向祁白道,不正是认定了这商道是我所辖,想让我出面来管这件事?”

“不错,不错,知我者,还得是你。”

墨希微见他如此,无奈摇了摇头,“这里毕竟是幽明界,不比朔方王城。万一行差踏错,以阿轩现下的脾性,我怕会护不住你,到时又该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墨先生放心,我有分寸。”

墨希微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见南宫沉默不语,他便知晓自己的猜测,又问:“难不成,你想救花主?”

“是啊,好歹是一条性命,墨先生难道要坐视不理?”

闻言,墨希微的神色却似笼上一道雾气,叫人看不真切,许久才叹道:“此事,我怕是有心无力啊。”

*

花清染陷入昏睡之后,只觉神魂无比沉重,身体似是在不断吸取她的力量,意识已然模糊不清。

或许是因为她尚未拥有形体的时候,感官便异常敏锐,故而即便处在昏迷的状态,也能将周遭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感知到,郁轩似乎召了大祭司前来,查看她的情况。

只听大祭司道:“她的昏迷,是突然流失大量灵力所致,不会伤害到锦夫人的肉身。”

郁轩道:“阿锦的灵脉如何了?”

“已复原了六成,以花主如今的修为,修复锦夫人的灵脉,只需三日。”孤阙似乎有些迟疑,“接下来的计划,可要继续?”

郁轩却毫不犹豫,“自然越快越好。”

“那我这就去准备,待三日后锦夫人的灵脉彻底恢复,便可施行余下的转生之术。”

“嗯,烦请大祭司,务必谨慎。”

“是。”

花清染听着他们的交谈,只觉寒意遁入骨髓。

从头至尾,那二人都不曾提起过她。

他们担心的,居然只是她的昏迷,会不会对这具肉身造成损害。

她心内冷笑一声,挣扎着想要醒来,又畏于他二人在场,不知醒来后该如何应付。

这种彷徨无措死死绑缚着她,如同深陷梦魇。

直到听见南宫别宴的声音,她才终于从这场漫无边际的困境中猛然惊醒。

方才那番挣扎,令她大口喘息着,久久不能平复,背上已尽数被冷汗浸湿。

“做噩梦了?”

花清染闻声看向南宫别宴,忽而又垂下头去。

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的模样定是十分狼狈,介于南宫在旁,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只点点头,却说不出话。

南宫却似猜到了她的心思,背过身去对她道:“美人图的事有了着落,郁轩这会儿正忙着问责,顾不上这边,我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花清染还未从方才的梦魇中回过神来,脑中尚有些不大清醒,抬眸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久久才道:“小宴……”

“嗯?”

“之前你走得太匆忙,我没来得及问……”她抿了抿唇,“你为什么要帮我?”

南宫似是猜到了她会有此一问,只道:“你觉得呢?”

花清染习惯性摇摇头,见他没有回头,又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你觉得是,那就是咯。”

南宫随口说了一句,复又笑道:“不过,本世子既然知道真相,总不能眼睁睁看你一朵小白花,傻乎乎地被那些人欺负。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日后还得找你帮忙呢。”

花清染不解,“我能帮你什么?”

“时候到了你自然知晓。”

他笑了笑,却并未言明。

花清染见他不愿多说,闷闷应道:“哦。”

听出她语气有些不大高兴,南宫微微侧过脸来,问:“你方才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花清染经他一提,忽然害怕起来,抬起那双水雾尚未消弭的眸子,颤声说道:“小宴,你帮帮我好不好?”

“帮我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