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宁刚走, 房间里归于安静,柳茯苓的声音在房中显得十分突兀,她口中干涩,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也有些耳热。
仿佛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便如同将时间扯回了崔宁来之前, 把空间扯回了衣柜之中。
柳茯苓轻轻咬了咬唇角, 缓缓垂下头,静静等着他的回应。
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希望他能说清楚罢了。
赵云屹静静看着柳茯苓,倒是有些意外她竟然会对自己主动开口。
她似乎有些局促,双手静静地摆在膝盖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时不时的手指微动, 捏捏自己的手指头,睫毛颤颤的。
见她如此,赵云屹只觉得心中一紧, 心中那只压抑许久的困兽几乎快要挣脱牢笼冲向她, 他缓缓张了张口, 那几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下一个瞬间,理智将他扯回了牢笼, 他看到柳茯苓头上戴着的那只簪子, 陷入了沉默。
她戴的,是那根自己随手做的木头簪子, 简陋的很, 堪堪绾住发鬓, 在头上极不显眼。
他不由想起自己为她买那根白玉簪时,柳茯苓朝着他,带着几分歉意说的话。
“日后殿下可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殿下的白玉簪,日后还是送给您未来的太子妃比较合适。”
“我不过是一介乐伶……您只要能按照原本答应我那般,到时候让我安然离开,如今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声音几乎还残留在他的耳畔,他缓缓垂下双手,看着她头上那简陋的簪子,沉默了一会儿。
“冲动之举,不必介怀。”他说。
柳茯苓猛地抬起头看他,眼眸中充满了惊愕,她几乎没发觉自己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看着赵云屹略显淡漠的眼睛,手指头微曲,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她的胸口翻涌,压下那股奇怪的情绪之后,柳茯苓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必介怀?”柳茯苓声音有些颤抖,“殿下您……您也太……”
太不要脸了。
可这话她到底是不敢直接说的。
在衣柜里,好歹也是她被占了便宜,虽说自己也不算是什么良家女子,可好歹也是……还未真正出阁的姑娘。
可赵云屹这句话说的,倒像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柳茯苓站起身,呼吸急促地看着他,“我是不是还要跟殿下说声,不必客气?”
“倒也可以。”赵云屹道。
“你……”柳茯苓气得几乎要咬牙,嘴巴上的便宜占完,他还要占嘴巴上的便宜,他怎么这么讨厌……
她一句“你”才刚说出口,却见赵云屹缓缓朝她走了过来,她一愣,看着他似乎心情并不如自己刚才想的那般好,眼眸中盛着些许不明的情绪,看起来幽暗极了,她心中猛地一咯噔,不由自主的便要往后退。
可她却忘了背后便是刚刚坐过的软榻,那刚好挡着她的退路,她稍稍一退,便撞在边角上,当即便是站立不稳。
下一瞬,赵云屹一伸手,便将摇摇欲坠地她轻轻捞起来,柳茯苓无助的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绪十分不稳。
自己这是怎么了……
柳茯苓心里乱成一团,再次被他搂着,她几乎忘了呼吸,也不敢抬头看他,只闻到他身上淡而诡异的药香,心跳得极快。
赵云屹却没有轻易放过她,他见她如此,按捺着翻腾的心绪,单手轻轻掐住她柔滑的下巴,缓缓往上抬。
柳茯苓睫毛轻颤,被他强硬的抬起下巴,双眸湿漉漉的看着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脖颈处的经络顺着她白皙的皮肤缓缓轻动,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
赵云屹深褐色的眸子几乎扎在她的皮肤上,缓缓的从下往上,一直扫到了她的眉眼处,在她几乎屏住呼吸不敢动的档口,他终于开了口。
“或者……”
柳茯苓听着他低沉地有些可怕的声音,心中轻轻一颤。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样的答案?”
柳茯苓呼吸一窒,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希望……要什么样的答案?
赵云屹当即便从她湿漉漉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慌乱和闪躲,她想要挣扎出去,赵云屹却继续他的力道。
如何不将她弄疼,又让她无法挣脱——如今他对此已经是得心应手,他静静地看着柳茯苓在他的怀里无望的挣扎,却永远也挣不开他的掌心。
柳茯苓觉得有些心慌,不是因为他此时的禁锢,而是因为自己……是啊,她想问什么?
“嗯?回答我。”赵云屹一把捉住她,呼吸也有些急促。
若是她愿意,一些事情,他也不是不能为她去做。
“我,只是问问而已。”柳茯苓终于也缓缓开了口,她声音软和,如今刻意小声,更显得柔柔弱弱的,一字一句,都在百爪挠心。
“我只被殿下这样亲过,问一问,有什么问题吗?”柳茯苓硬着头皮道。
赵云屹听到这句,几乎是深吸一口气,柳茯苓明显能够看到他眼眸中灼热的情绪,烧在她的身上,烫得吓人。
许久,赵云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微哑,“没问题。”
“殿下若是因为生病,身子不舒服,要这样的话……”柳茯苓磕磕巴巴地说,“若是这样能让殿下舒服一些,您直接,直接告诉我就好。”
赵云屹原本心绪已经平息了不少,如今听到她这句话,睫毛微微一颤,浑身又灼热起来。
竟对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就不怕自己真的会……将她……
“但,但是……”柳茯苓紧要关头再次开口,声音颤颤巍巍的,有些忐忑似的说,“但是殿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赵云屹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不由想她可真是聪明,在这个关头提出要求,若是普通男人,根本就不可能拒绝她。
“就如今日崔大人……与二房,做的那事,您能不能…… 不要那样对我。”柳茯苓想到那惨叫声便觉得毛骨悚然,她最怕疼……
她说完这话,再抬头看赵云屹,却仿佛看到他表情登时一僵。
见他沉默,柳茯苓忐忑问,“行吗?”
赵云屹睫毛轻颤,许久没有回应她的话。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时常以为,自己几乎能够看透一切,人情世故、冷暖真心……
可他却根本看不透眼前人。
明明是利益交换的紧要关头,纵使她此时跟他提出要当皇后,他都可以为她稍稍考虑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可她却提出了一个这样诡异的要求,几乎将他所有的欲念与妄想,都切断了。
“你便……这么不想做那档事?”赵云屹看似极为冷淡地问。
柳茯苓几乎没有多想,立刻摇头,“不想。”
赵云屹见她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登时冷笑一声,“呵,孤向来也从不喜欢勉强女人 。”
柳茯苓抬头看他,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多谢殿下!”
“收拾东西,准备回安洲。”赵云屹将袖子一甩,兀自喊人去了。
柳茯苓站在屋内,听着赵云屹声音平静的与暗卫说着话,听到暗卫说起“二房”、“恭桶”之类的字眼,心说果然二房院子里的恭桶是暗卫扔的。
不过,扔什么不好,扔个恭桶过去……
柳茯苓想到二房看到恭桶时慌乱的叫声,不由得笑了起来。
赵云屹正在与暗卫说着后续的安排,眼眸的余光却一直看着房中的情况,他轻轻一瞥,便看到柳茯苓一面低头理着东西,一面露出甜极的笑容,登时只觉得一股火烦扰在胸腔之中,憋得他额头的青筋直跳。
暗卫正听着太子布置后续,忽然间发觉他没有开口说话,便疑惑的抬头看去,却见赵云屹浑身戾气,近乎满身写着“不爽”二字。
“殿下?”暗卫疑惑问。
“迅速去办!”赵云屹不耐烦道。
“是!”暗卫立刻闪身走人,生怕惹火烧身,烧着了自己。
赵云屹一心要走,崔宁当然不会阻拦,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事,看到赵云屹,多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选择了沉默。
刚刚与赵云屹聊过以后,崔宁立刻去了二房处查了账,果然,那账册有问题!
原本答应的分账,明明是几家平分,可到头来却被那胡定音骗了,根本就少了他崔宁的那份银子,不仅如此,还被胡定音给甩了一口大黑锅,这气,他根本就不可能忍下去。
崔宁想过要将这件事透露给赵云屹,让他给自己说好话,可是如今,他看到赵云屹着急要走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两日招待不周到底还是被太子感觉到了,这位荒**无度的太子殿下,最终会站在谁那边,还是个未知数。
他最后还是决定,送走赵云屹之后,他便要立刻传信给各家,重新对账!
赵云屹临走前笑着扫了他一眼,见他那暗暗咬牙切齿的模样,便知道事情成了大半。
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这些人,最忌讳的就是分赃不均、替人背锅。
赵云屹放下车帘,了然一笑,缓缓道,“启程。”
车夫驱赶马车向前,柳茯苓看着他面上的笑容,缓缓垂眸不语。
可半日的车程之后,柳茯苓却忽然发觉不对劲。
外头传来明显的水声,像是经过了山间溪流,可是,来程时……路上根本就没有小溪大河,全程都是山路。
她掀开车帘,果然看到绿树青山和山间小溪,景色美极,四处无人,十分清净。
“殿下,这……不是回安洲的路吧。”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沉沉的发出一声,“嗯。”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呵,我向来不喜欢勉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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