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丰年肩上挨了一刀,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颜秋霜的腿上也中了一下,也是感觉发麻动不起来。夏荣抬头见女儿和岳母在江边那一带都好好地,就放心蹲下身子察看起了妻子的伤势。
“寿姐儿和娘呢?”颜秋霜抬头四望,却看到了叫人胆战心惊的一幕,一个本来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忽然爬起来,舞着刀奔向孟氏,站在孟氏身边的陈瑞抢上前去拉开孟氏,却被那人一刀砍在胳膊上。
那人挥刀欲再砍,寿姐儿的鞭子已经缠在了那人胳臂上,她奋力一拉,那黑衣人手中的大刀脱手斩在自己头上,倒将他自己砍死了。
可是地上另外一个黑衣人忽然暴起一头撞向寿姐儿,寿姐儿明明挥拳欲击向那人,可是手抬到半空却就是落不下去,瞧着似乎也是发麻了。眼看着寿姐儿一头栽向江里,陈瑞和孟氏抢上前想去拉她,却被那没死的黑衣人先后推入江中。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夏荣先只顾着看妻子的伤势,根本不注意江边,等她听到妻子的惊呼再抬头看过去时,女儿已经掉进了江里,等他扑过去救人的时候,却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陈瑞和孟氏也栽进了湍急的江水里。
等他完全奔到江边的时候,寿姐儿已经不见了,跟着孟氏和徐二郎也被汹涌的江流冲向了下游。那是一个悬崖,夏荣飞掠过去,深潭下面再没见两个人的头冒出水面,三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在湍急的江水里。
“寿姐儿,岳母,怎么一下就不见人了!”夏荣一边仓皇大叫,一边疯了一般地想跳入江中寻找,因为悬崖下面根本没有路可以走了。完了,丈夫说没看到人,江水这么湍急,三个人只怕是凶多吉少,颜秋霜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不要,安南王请不要冲动!”赵百户也冲了过来,及时拉住夏荣道,“您可是出使黎国的正使。如今两位副使都受了伤,您可不能再出事了,咱们还得赶紧回京城向皇上复命。”
是啊,自己可是有皇命在身的人,而且妻子师弟他们都有伤在身,会不会危及生命还未可知,自己确实不能不管不顾地寻找女儿。夏荣双目淌泪,喊了声“寿姐儿爹爹对不起你”,然后颓然地回到妻子身边。
陈瑞掉进了江里,商队里的人个个哭丧着脸向谭二讨主意,谭二厉声道:“哭什么慌什么,你们几个,将所有货物都运回去。你们这些人赶紧去找,少爷水性很好,不见得就会丧命,给我加紧找!你,赶紧回去报告老爷,让他多派些人,咱们沿着江边找一直找到人为止!”
安排好自己这边的人,谭二又走到夏荣身边。颜秋霜已经被夏荣掐着人中掐醒了。
谭二对夏家两口子道:“这帮刺客的模样瞧着都是黎国人的长相,王爷不是去黎国结盟的吗?怎么黎国人会来刺杀你们呢?不过黎国也有些乱,黎国之前大王的儿子,当今黎国大王的从弟,还有当今黎国大王的四叔一直想着推翻他自己做大王。”
“这一家子乱得很,今日截杀你们
的也不知道是黎国大王派的人还是另外两方的。”
“嘿,这些天杀的黎国人作恶,却害得咱们家少爷落了江,咱们这次又伤了这么些人,我们家老爷若是知道了,恐怕……”谭二和夏荣颜秋霜说话的时候,他旁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声嘀咕着。
“闭嘴,给老子滚到一边去!”谭二似乎怕夏荣和颜秋霜难堪,立马恶声恶气地呵斥那小厮。
夏荣和颜秋霜觉得尴尬又内疚,夏荣对谭二道:“你们家少爷是为了救我们家的人才跌入了江边,此番为了帮我们,你们损失惨重,我回到京中一定会禀告朝廷请求嘉奖补偿你们。”
谭二做诚惶诚恐状道:“安南王您别这么说,别说我家少爷之前在京中多得府上照料,就算没有这回事,身为大楚子民,看到本国人和黎国人打架也没道理不帮忙。”
“只是王妃还有那两位大人瞧着似乎是中什么毒了,黎国人的毒咱们大楚的人不一定能解。王爷还是赶紧想办法,拖久了可别危及性命。”
谭二的话提醒了夏荣,他想着颜秋果一行人应该没走远,赶紧让赵百户快马加鞭去追赶。
寿姐儿掉进江的时候本能地屏住了气,倒是没呛到。夏家的孩子因为自家老子之前恐水的羞耻历史,加上又有一个善水的娘,所以自小就注重游水技能的训练。
每到夏天颜秋霜和夏荣都会带着孩子们去庄子里的小溪里练习游水。庄子是自家的,派人在四周盯着,女孩子也可以自由自在地游上半天。
寿姐儿顺着悬崖跌入下游深潭的时候,本来想往岸边划去,可是一只胳臂发麻使不出力气。随即却见陈瑞拉着孟氏也跌了下来。孟氏若不是有陈瑞死死托着,恐怕早就葬身江底了,饶是如此她也吓得浑浑噩噩地。
“跟我来。”陈瑞喊着寿姐儿。“我右手发麻使不出力气,八成是中毒了。”陈瑞大惊,托着孟氏几下游到寿姐儿身边,急道:“抓着我。”寿姐儿左手拉着陈瑞,陈瑞双腿大力蹬水,单手奋力划向悬崖。寿姐儿惊道:“你疯了,不是应该往岸边去吗?”
陈瑞道:“你看这一带两边都是峭壁,根本没有上岸的路,放心跟着我,我一定能将你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寿姐儿和孟氏被陈瑞带着穿过了瀑布,一看,瀑布下面竟然是一个洞。那洞地势高于深潭,稍稍走到里头一点,地面竟然还算干爽。
陈瑞指着洞里面的方向道:“我听人说过,这个洞走不多远就有个出口,走出了洞之后再走过一条山谷就能到大路上了,咱们到了大路之后再寻找王爷王妃他们。”
寿姐儿摇头道:“不好,爹娘他们这会子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咱们还是想办法上岸。”孟氏冻得直打哆嗦,也附和着寿姐儿的话。
陈瑞叹了口气道:“郡主当我不想上岸啊,可是你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带两岸根本就没有上岸的路。咱们要想上岸就得顺水往下游飘。那水势太湍急,沿途又是悬崖又是漩
涡,这一回咱们落下悬崖的时候安然无恙,可不能保证下回还会那么运气好。”
“更重要的是孟老太太年纪大了,西南正月的天气虽然不像京都那样天寒地冻,可衣衫尽湿也叫人受不了。”
他这样一说,寿姐儿也觉得身上发冷,然后连着打了几个寒战。她顾不上自己,而是急急扑过去抱住孟氏道:“外祖母可还撑得住?”
孟氏哆嗦着道:“外祖母没事,倒是你的手伤着了,你又说发麻中毒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紧。还有徐二郎的手,起先为了救我挨了一刀,然后又托着我游了那么久。嘿,都是我这个累赘拖累了你们。”
“孟老太太您快别这么说,我这手当时倒没给砍得深,咬牙撑得住。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最好是能生一堆火,大家将衣裳烤干。”陈瑞摸了摸自己身上,然后欣喜地嚷道:“哈哈,我的火镰还在,走,咱们赶紧出洞找柴火生火去。”
陈瑞在前头开路,寿姐儿扶着孟氏,大家快步往前走,果然走不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出口。出口处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林深草茂地柴火倒是容易寻。
陈瑞找了一个背靠巨大岩石的地方让孟氏和寿姐儿坐下歇息,自己东奔西跑地搂松针捡枯枝,很快地将火生了起来,三个人围在火边烤了起来。
稍后陈瑞皱眉道:“你们这衣裳都是夹薄棉的,这么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烤干,得将水捏一下才好。”孟氏和寿姐儿都觉得有道理。
陈瑞脱下自己外头夹衣捏干,又在比较靠近岩石的地方竖了两根棍子,然后将自己的衣裳挂在上头,又让孟氏脱下外头衣裳也捏干水挂在上头,这样就围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然后陈瑞自己跑到远处捏干自己身上其他的衣衫,将那地方留给孟氏和寿姐儿。祖孙两个一个放哨一个躲进去捏干衣裳,好了之后再喊陈瑞过来。
陈瑞担心冻着寿姐儿和孟氏,又跑去林中捡了好些枯枝来,将那火烧得旺旺地,三个人将外头的衣裳举在手中烤,里头的衣裳就穿着烤火,倒是很快就烤干了。
只是寿姐儿衣裳干了之后却哆嗦个不停,然后右手原先只是麻下面小臂部分,这下子却是整个手臂都麻了,脸色也开始发青。孟氏吓得呜呜直哭,陈瑞也吓坏了,嚷嚷着要快点出去。
可是他一慌乱着急,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才能出谷。寿姐儿已经身子发软走不动了,孟氏又年长。陈瑞只好道:“孟老太太,您在这里这里守着郡主,我先去探探路,看到底走哪边为好。”
孟氏六神无主了,一把抓住陈瑞的衣角道:“徐家小子,你可不能丢下我们祖孙不管啊,不然老婆子到了阴曹地府变作厉鬼也要扰得你不得安生!”
陈瑞哭笑不得,郑重保证道:“您老放心,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丢下你们的,我就是爬也要爬回来。”寿姐儿勉力道:“外祖母,您别瞎想,徐二郎不可能不管我们的。”孟氏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