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大非常顺利地租到了一条船,大家上了船,船夫长篙一点,船就离了岸。船上众人个个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安全了。康慧之再次回望一眼京都的方向,想着必死无疑的胡六和儿子们,心痛如绞。丛大身上随时带着迷药之类的东西,因为要藏身在勇国公府的马车出城,婉姐儿太小难免会哭闹,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征得了康慧之的首肯,给孩子用了药,所以婉姐儿到这时候还没醒。康慧之抱着女儿软乎乎的身子,借以掩饰眼眶的泪水。
其实大家如何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过不点破罢了。秋谷想到哥哥秋粟,也是泪水涟涟,春麦受她们两个的影响,又想着大家前途未卜,望着窗外直发呆。丛二凶多吉少,丛大的心情原本低落,可他毕竟是男子,见船中气氛低沉,赶紧寻找话题岔开一下,问康慧之为什么要坐勇国公府的车而不是廖家的车,康慧之不是廖家大奶奶吗?
康慧之解释道:“谢绿衣和婆婆以及夫婿的关系都不好,在廖家的威望人脉比不上她在娘家勇国公府的威望和人脉,弄不好会暴露咱们。还有就是勇国公府缺银子,人一穷胆子就大,谢绿衣的哥哥们听说安排这一趟有银子赚,肯定会上心的。而且勇国公府的落魄在京里又不是什么秘密,你看咱们藏身在那一堆没人要的破烂里头,人家翻都懒得翻就放行了。”
丛大点头:“太太可真是厉害,才来京里多久,就将廖大奶奶夫家娘家的事情打听得这么清楚。那谢家的人也是穷疯了,堂堂国公府的三爷,居然早早地出城候在那里问咱们要银子,咱们食言将之前的三千两换成三百两,他气成了那番样子。”
康慧之哼了一声:“我本来一两银子都不想给他的,不过想着这家伙穷疯了,万一不管不顾地去告发那就麻烦了,才甩给了他三百两。咱们自己往后用银子的地方很多,想起来就心痛。”
春麦不解道:“太太,咱们为何要往南边去,回甘州不是更好吗?而且爷有那么多铺子,有些铺子官府不见得会知道,咱们到了西北完全可以衣食无忧地将姑娘养大。”
丛二白了她一眼道:“蠢材,这才是太太的高明之处,官府的人料定咱们逃出京都之后一定是回西北去,沿途不知道多少关卡在等着咱们。再说爷这些年在西北得罪的人不少,咱们即便躲开了官府的追捕回到甘州,也逃不了被其他人追杀。我想就是往西的城门肯定都盘查得比南边要严,若不是咱们走南门出城,哪有那么容易脱身。再说去南边又怎么了,太太不是都打算好了。大家有手有脚,太太又这么精明有谋略,咱们一定能将日子过好的。”
胡六这个西北商人被抄家被抓走,在偌大的京城没有翻起任何浪花,可是信王府被查抄,家中所有人被抓进刑部大牢就绝对算的上是轩然大波了。可怜信王昏庸对子女的所作所为一
无所知却跟着受罪。胡六对皇上坦白了自己所有的谋划,信王府哪里逃脱得了。
平宁郡主是人赃并获被当场抓住的,更加半分抵赖不得,这个怕死的女人被带到景华宫,皇后稍微一问,她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代了,当然她帮着高氏出力想害夏同寿,换得高氏带她进宫带她去武太妃跟前这些事也全说了。皇后当即将卫贵妃和颜秋霜一并叫来,说高氏毕竟是她的儿媳妇,该怎么惩治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陈昱因为桂姨娘之事禁足高氏,自然瞒不过卫贵妃。卫贵妃恼怒高氏行事无状,即便高尚书夫人进宫替女求情,卫贵妃也没有完全答应,只说过年之前一定让端王放高氏出来。高氏重获自由才几天功夫,居然又爆出这样的丑恶之事,卫贵妃气得差点没厥过去。咬牙道:“这样又蠢又恶毒的东西,留不得了,幸好她还没生下昱儿的嫡长子!”
皇后道:“妹妹说得对,皇家可容不得这样心肠歹毒的媳妇。事关皇家的体面,不好直接休了她,到底该怎么办妹妹和昱儿自己拿主意。”颜秋霜听到这话,知道高氏活不了了。
卫贵妃拉着颜秋霜的手,羞赧道:“颜家妹子,幸好寿姐儿本事高强,不然我和昱儿真是没脸见你和安南王了。你几次三番地救了我们母子,高氏却要害你的女儿。我……当初看着她也是个好的,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又恶毒的妇人……”颜秋霜忙道:“贵妃娘娘何须自责,又不是您指使高氏谋害我们寿姐儿,您和端王都不知情,哪能怪到娘娘和端王头上。”
颜秋霜离开景华宫之后,皇后又跟卫贵妃说起张以皋的人发现平宁郡主身边那个叫杨宝儿的侍女其实是个男子这回事,直把个卫贵妃惊得半天合不拢嘴,连道“不可能,平宁素来贞静自守”。太过龌龊,皇后都不好意思转述胡六供述的有关平宁郡主的浪荡作风,只是冷笑道:“咱们都被这不要脸的东西给骗了,皇上气得连御笔都摔了,直骂宗室不幸出此浪荡之女。可笑信王这个老糊涂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为自家喊冤。”
卫贵妃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信王一家?”皇后道:“平宁肯定是不能留了,皇上让我鸩杀了她了事。幸好这事没有宣扬出去,不然宗室女子的脸都叫她丢尽了。至于信王一家子,既然那胡六一家都要留着,信王府的人肯定也不能处决。只能是除爵圈禁了事。”卫贵妃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平宁郡主就被关押在景华宫的偏殿里,皇后吩咐何婉:“婉儿,让她们备下酒菜,你去送平宁上路吧。”何婉领命而去。
卫贵妃又问起何六之事,狐疑道:“那人真的是当年的六皇子?”皇后道:“错不了,全忠说胡六的额头还有嘴角那里跟皇上很像。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很内疚这个六弟的死,之前在东宫的时候皇上的书桌里头不是有一副小孩子的
画像嘛,那就是皇上根据记忆画的六弟。皇上至今还保存着那张画像,他对照画像和胡六大儿子,说是很像。”
“那么多年,单凭模样,我总觉得……”卫贵妃还是有点接受无能。皇后又道:“除了模样,还有那人回忆的过去在宫里生活的一些细节,不光和皇上的记忆相符合,连全忠包括魏王都说没错儿。”卫贵妃道:“那就真是了。这下皇上肯定很高兴,可是他都离宫这么多年,这猛然间地就这么出现了,先前又犯了那么大的事,皇上就这么圈禁了事,恐怕难以服众。”
皇后道:“照说胡六狼子野心想聚拢西域那些部落跟大楚抗衡,其用心等同于谋逆。可他不是没成事吗?加上他又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人手和安排全部供述出来,甚至还提出一些极有用的建议。北羌一直是大楚的心腹大患,这些年北羌和西域一些小国还有部落有勾结的势头,西北那边一直就不太平,这个妹妹比我清楚。”卫贵妃点头,她的父兄镇守西北多年,关于西北的事情她可没少听自己的娘家嫂子提过。
“胡六在西北经营多年,他如今一心投诚,决心将自己的人手和钱财都交给朝廷,帮助朝廷稳定西北局势,也算是将功抵过,皇上哪里肯杀他。”卫贵妃道:“好,坏事变好事,皇上心里肯定很高兴。”
皇后叹了口气:“好是好,可有件事也比较棘手。”卫贵妃问是何事,皇后将有关康慧之的事情告诉了卫贵妃。卫贵妃惊道:“这,居然是……那胡六的娘子竟然是……是定国公的外甥女,还,以前还和老七不清不白,又几次三番地谋害安南王府的人,幸好齐哥儿两兄弟得救了。这,这可真是难办了,那夏家……呃,我是说安南王妃恐怕活撕了她的心都有。”
皇后点头:“可不就是,别说颜氏想撕了她,一想着她当年替老七出谋划策,差点害死昭儿,我都不想饶她。可是胡六一直恳求皇上留她一条命,皇上这么多年又一直对老六心怀愧疚,居然就松口了。”
卫贵妃皱眉:“这恐怕有点让安南王夫妇寒心吧。”皇后无奈地道:“再寒心又如何,皇上眼下只讲和胡六的手足之情,我搬出那康氏当年差点用毒馒头害死昭儿的事情,皇上都说昭儿又没真的被她毒害了,康氏当年也是被老七诱骗了,她如今是老六的媳妇,这事还提它做什么。还有就是,康氏毕竟是黄老太君唯一的外孙女,安南王夫妇真要坚持弄死她,黄老太君和定国公心里会有多难受?”
卫贵妃叹息道:“可怜的颜氏,我都替她憋屈。”皇后咬牙:“黄老太君这样明智识大体的老太太,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外孙女!你说她当初坠崖的时候怎么就不干脆死了呢?这个女人如今还没被抓到,我倒希望她逃出了京城,永远不要被抓到。”卫贵妃赞同:“这女人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最好别接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