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六在他耳边低声道:“哥哥啊,我知道你心心念念着馨宁郡主。可是你别忘记了,咱们今日可是和人约好的,那是昌月国的三王子,不远万里带着人来救七皇子命的皇上的亲外甥,今日可是魏王府鸿四做东,这会子他们八成都到了太白楼,咱们还在这磨蹭鸿四肯定轻饶不了咱们,而且让西日阿洪这个贵客等候,多不合适。”
丁景不得不承认蟠六说得有道理,只好满心不甘地离开了清茗茶楼,上车奔太白楼而去。到达鸿四事先订好的雅座一看,还真的就只缺自己这几个人了。几个人少不得连番道歉,昌月国三王子西日阿洪倒是个好说话的,偏偏那个鸿四却死揪着不放,要求先罚酒三杯不算,还说回头再寻他们几个算账。没法子,菜上齐后三个人只好先连灌三杯赔罪。
西日阿洪跟着景安公主学过大楚话,虽然发音有些古怪,但不影响交流。大家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席上推杯换盏地气氛很热烈。正喝得高兴,走廊上忽然传来一声猫叫。鸿四不由脸一沉,为着今日宴请西日阿洪这个表哥,他可是事先特地交代过这一层楼不准别的客人上来,怎么会有猫的叫声。他气恼地冲自己的小厮一使眼色,那小厮赶紧开门去查看。不想雅间的门刚一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就蹿了进来,却是一只白猫儿,那猫儿瞪着圆溜溜地眼珠子挨个儿打量着席上众人,面对满满一屋子人,竟是丝毫也不惧怕。
好端端的酒席居然出了这么个岔子,鸿四气急败坏,指着那猫儿厉声道:“哪儿跑出来的小畜生,一个二个地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将它弄走!”几个小厮立马去抓那猫儿。那猫儿却嗖地一下跳到了西日阿洪的膝上,舔了舔他的手背,身子一歪竟然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不动了。一双眼睛看着西日阿洪,小声地喵喵着,俨然在向他撒着娇。
众人很是奇怪,鸿四笑骂道:“这小畜生,倒会挑人。”几个小厮怕那猫将贵客的衣裳弄脏,伸手想将它抱出去。那猫儿却死死抓住西日阿洪的衣袖,喵喵叫着一副委屈的样子。西日阿洪给它无辜可怜的神态弄得心软了,摆手道:“这小东西似乎很喜欢我,罢了,别弄走它了,左右它也不重。”既然他自己不嫌弃那猫,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了,大家不受这意外插曲的影响继续喝酒。
“小白,你跑哪里去了。小白,小白儿……”门外有女人的声音在大叫,似乎是在寻找那猫儿。明明跟太白楼掌柜的打好了招呼,这层楼自己全部包下不准其他人上来的,还专门叫人守着楼梯口,肯定是那些狗奴才私自跑开没看好。哪里窜出来的婆娘,简直找死!鸿四嗖地起身,拉开雅间的门正要斥骂那女人,抬眼一看却看到那女人身后跟着平宁郡主。
“鸿哥儿,他们不让我上来,说是你在这里请客。可是我新得的猫儿跑了,就强行上来找了,你不怪我吧。”平宁郡主脸带歉意地道。就算心里不爽,可
平宁郡主毕竟是姑姑辈的,鸿四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平宁姑姑的猫可是那只?”
平宁郡主顺着鸿四的手看到西日阿洪膝头窝着的白猫儿,欣喜不已地道:“就是它,这小淘气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她边说边冲那猫儿招手,嘴里唤道:“小白,跟我回去了,乖。”可是那猫儿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瞄了一声后又缩进了西日阿洪的怀里。
“见过平宁姑姑。”猛三蟠六起身向平宁郡主行礼。丁景几个也起身向平宁郡主行礼。鸿四向西日阿洪介绍道:“这是信王府的平宁姑姑。”西日阿洪知道对方是姨妈辈的,立马起身行礼:“昌月国西日阿洪见过平宁姨妈。”平宁郡主打量着西日阿洪,惊讶道:“你就是景安姐姐的儿子啊,这孩子长得可真精神。哎呀你看你远道而来,姨妈头一回见你也没准备见面礼,真是惭愧。”
虽然男女有别不宜同席,但平宁郡主是长辈,大家又是在外面,不讲究也没什么。鸿四邀请道:“既然这般凑巧,不如平宁姑姑跟咱们一道坐下吃点。”平宁郡主笑着拒绝:“不了,我先前在下头吃好了的。再说你们小一辈的在这乐呵,我跟着掺和进来,倒弄得你们不自在。我还是带着我家小白回府吧。来小白,跟我走了。”
西日阿洪举起那白猫,想将它递给平宁郡主。不想那小东西喵喵叫着,不断地挣扎,爪子死死地扣着西日阿洪的衣裳,就是不愿意。这下不光平宁郡主觉得奇怪,连鸿四蟠六几个都看出来了。猛三指着那猫惊讶道:“这小畜生分明是不舍得阿洪表哥,不肯跟着平宁姑姑走呢。”
平宁郡主不甘心,再次呼唤着那猫儿,可那白猫还是紧紧巴着西日阿洪不放。平宁郡主好笑道:“也罢,我正为头一回见外甥没准备见面礼而惭愧,索性就将这小畜生送给阿洪你,权冲见面礼吧。”
西日阿洪忙道:“母亲曾说过大楚有句古话叫做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猫儿乃是平宁姨妈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好意思收下。”他边说边狠下心肠想放下那猫,可那猫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就跟那被抛弃的小孩一般喵喵叫着委屈极了。平宁郡主见状叹息道:“算了,这小东西竟然跟外甥你这般投缘,我要硬是将它从你身边抱走,岂不是作孽,就让它跟着你吧。”
那猫儿通身雪白,毛色亮而顺滑,品相极佳,一般人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生出喜爱之心,更何况它又这般黏着自己。西日阿洪被这猫儿依依不舍的劲头也感动了,其实也不大舍得,听到平宁郡主坚持要将其送给自己,也就不再推辞了。
再说寿姐儿强压着心头激动,回到王府之后先让侍书将阿元拿来的匣子送进蔷薇院,然后自己去见颜秋霜,汇报了自己上街的事宜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回了蔷薇院。将伺候的人都赶走,自己将那匣子拿过来端详。那是一个普通的楠木匣子,样式极普通,丝毫也不显眼。寿姐儿看着这匣子
却手指颤抖,犹豫半天才下决心打开。
匣子最上面躺着一封书信,封皮上写着夏齐光的名字,寿姐儿看了一眼就丢下。那书信下面放着一对做工极为精巧的弹弓,不用说是云哥儿再三要求的。再往下翻看,却没任何东西了。寿姐儿不由大为失望,沮丧地将匣子一推,嘟着嘴生起了闷气。真是自作多情,谁说那个阿元眨巴着眼睛是有别的意思。
失望地盯着那匣子,寿姐儿暗骂陈瑞,也就只敢单独对着自己的时候胆大包天,其实比谁都怕叫自家爹娘发现。你看连给自己悄悄地捎点什么都不敢。不过似乎人家当时也只说叫自己安心等两年,并没有说要捎给自己什么东西的。哼,谁稀罕他的东西了。他说等两年娶自己就娶了,做他的春秋大梦,谁要嫁他!
寿姐儿愤愤然地正要将被自己丢到一边的书信和弹弓放回匣子,猛然间又觉着那匣子有些古怪,明明比较深啊,怎么只能放这么点东西呢,没道理底板那么厚。她心里狐疑,手指跟着就去扣那匣子的底板,砰砰地声音很大,若是实的不会发出这种声音,摆明是下面还有一个夹层,可她弄了半天就是打不开,最后还是动了刀子才撬开的。下面果然另有夹层,里头躺着一只乌木雕蔷薇的簪子,一对儿暗红色嵌玛瑙的镯子,那暗红色的镯子瞧着古老质朴,拿起来却很轻,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东西下头随随便便放着一张对折的纸。
寿姐儿也不客气,将那对折的纸张打开,纸张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寿姐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那字迹潇洒飘逸,跟陈瑞的模样气质倒是很一致。“某日闲聊,家父说‘冬月初六这一日乃是兆丰你年满十六岁生辰,你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想了半日也没想到需要置办什么。回到自己房中方想起去年搜罗来的一大块乌木,闲极无聊试着亲手雕刻簪子玩,头回做这种事,雕废了好几根,最后这根还算差强人意,但愿她能喜欢。熟能生巧,相信我下回能雕得更好。商队走藏边,见当地妇人喜好戴这种鸡血藤镯子,道是此物能舒筋活血舒缓关节,觉得好玩就买了一对儿准备送给她。父亲说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就十六岁了。可我却觉得时光过得太慢,她眼下才十三岁,还有两年才及笄呢,真是度日如年,太难熬了。”
读到这里字迹戛然而止,寿姐儿看完先是不解,稍加思索又不由暗骂了句“狡猾的狐狸”。陈瑞那家伙不愧是走南闯北见过大场面的,不过十六岁就这般谨慎。这家伙是担心这匣子万一没有最先送到自己手中,而是送到母亲那里,以母亲的精明极有可能会发现这夹层。他若是直接像写书信一般地写给自己,岂不是要穿帮了。像眼下这般没头没脑地,就算母亲瞧见了,也肯定以为是这家伙自己将东西精心藏在这夹层里,本来是打算给自己未婚妻的。只是给齐哥儿写回信的时候底下人错拿了匣子,误打误撞地给送到了京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