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升心头一凛,立马胁肩谄笑着奔了过去,笑嘻嘻地道:“瞧景二爷说的,这不是掌柜的让小人打听个事儿,小人才耽搁了一小会。您不知道,为着二爷出手大方,一打赏就是二两三两的,其他兄弟为此都眼红小的得了您的青眼。”
另一个身材矮胖身着蟹壳青交领长衫的少年一扇子敲在连升额头,笑骂道:“这小子这张嘴,惯会哄人,这都快赶上万花楼的赛牡丹了。”连升谄媚地道:“万花楼的头牌,蟠六爷您莫非会过那赛牡丹?”另一个个头中等的红袍少年哂笑道:“就凭他?万花楼那一片街区都不敢去溜达,他还敢会赛牡丹,他家老子知道了不得打折他的腿。”
“猛三,小爷不敢去,难不成你就敢,你老子比我老子还凶!”那矮胖少年脸涨得通红,跳脚大叫。那位被唤作猛三的少年却不生气,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也不敢,我家不光我爹管得凶,我娘也成日里念叨。”两个同伴在这打嘴仗,那位景大爷的目光却一直往陈瑞这边看,陈瑞神色镇定,在另一个茶博士的引领下走进了拐角的一间茶室,然后从那茶室的后门进入茶楼后院。
连升将客人们带到楼上雅间之后,客人们点好茶水,他借着下楼端茶水糕点瓜果的时机来到陈瑞那儿。陈瑞问他方才那几个少年都是什么来历。连升道:“景大爷是武平侯府的嫡长孙,蟠六爷是福王府大房的嫡次孙,猛三爷则是康郡王的儿子,康郡王府三位爷都是郡王妃所出,猛三爷年纪最小。这几位爷倒不是那些蛮横无理的纨绔,他们平时也比较喜欢来咱们茶楼,景大爷出手大方,小人没少得过他打赏。”
陈瑞听完不作声,稍后却道:“他们在楼上哪一间茶室,带我去隔壁。”连升担心陈瑞因为方才的事情心里不高兴,若是忍不住脾气跟那几位豪门子弟起冲突就不妙了,介绍完之后特地多说了几句,意思是这些个贵公子没有恶意。没想到陈瑞却还是很生气,要去隔壁茶室,他想做什么,寻机会收拾景大爷几个?
少主子的身手他可是早有耳闻,景大爷猛三爷几个虽然也自幼家中请了武师傅教习,但跟少主子根本比不得。那三位小爷无论谁家都是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哪一家都不好惹。少主子打了人那可就是惹了天大的祸事了。想到这里连升急得额头冒汗,磕磕巴巴地道:“少主子,那个,小人知道您很生气,可是,这个,忍一时之气,咱们不生气啊。”
陈瑞不解地看着连升,惊讶地道:“你在说什么,我何时生气了?”连升呆呆地看着陈瑞:“小人以为,以为少主子在生景大爷几个人的气……”陈瑞摆了摆手:“你家少主子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人家来光顾咱们的铺子,还大方地打赏你们,我怎么会生人家的气。”
连升道:“那您为什么要去他们那隔壁去?”陈瑞不自然地道:“我这不是无聊,然后又想知道京都勋贵子弟们平日里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听听他
们说话不就能有所了解吗?”原来是这样,连升表示理解,少主子跟景大爷几个年纪相仿,若是晋王不出事,那跟这几位过的是一般的生活,好奇一下也正常。弄明白了原委,连升乐呵呵地告诉了陈瑞三位贵公子的房间,并带着陈瑞悄悄去了隔壁。
“蟠六,你小子这阵子是怎么回事,成日里将自己关在府里不出门,跟个大姑娘一般,你又不需要学绣花。”却是那景大在责怪蟠六。蟠六没好气地道:“别提了,端午赌船押错了,输得精光,手里头没银子,这心里没底哪好意思出门。”猛三抢白道:“叫你别押金吾卫你不听,这下后悔了吧。”蟠六羞恼道:“银子都没了,你再说有个屁用!”
景大道:“不说了,我新近得了一匹枣红马,高大神骏,威武得不得了,回头带你们瞧瞧去。”猛三艳羡道:“当真,赶得上鸿四那匹黄骠马?”景大哼了一声,不屑道:“鸿四那匹算什么,爷真正想盖过的是卫八那匹白马!”
蟠六不相信地道:“不会吧,卫八那匹白马可是他爹从西域给他寻来的,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般能跑又这般神骏的马。”景大嗤笑道:“你这辈子见过几匹马,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蟠六气结,可是又无法反驳景大,谁叫武平侯丁家乃是武将世家,眼下武平侯父子又镇守北疆,而福王府却是若干代都没人上过前线杀过敌。
蟠六心里有气,便有心刺一下景大,故作不解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跟着了魔一般地一心要跟卫八较劲,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景大果然不快,半晌道:“是真的又如何?”蟠六夸张地道:“你们家真的想让你求娶安南王府的大姑娘?”景大瓮声瓮气地道:“是不是真的关你什么事!”
蟠六撇了撇嘴:“馨宁郡主她那爹娘太过剽悍,你若是娶了她,若是敢有一丁点对娘子不好,就等着被狠狠收拾吧。而且我还听说,安南王曾经放出过话,想做他家的女婿,必须学他一般,没通房不纳妾,就守着嫡妻一个人过。这样的女子就算是美过天仙,我想放眼整个大楚京都也没几个男子敢娶吧。”
景大嗤笑道:“是放眼整个大楚京都,没几个男子能娶得到吧。”“这倒是实话。”一直不做声的猛三点头赞同,“寿姐儿自己美貌无比,又是安南王府的千金,定国公的孙女,伯父还是辽东总兵,又被皇上亲封为郡主,太子当亲妹妹一般地宠她,放眼整个大楚,能配得上她的男子还真没几个。”
蟠六道:“我就说你小子那院里一个美貌丫头都没有,合着你打馨宁郡主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景大道:“那还用说,我娘说了,想娶到寿姐儿,得先过安南王妃和安南王那一关,我可不能因为几个丫头坏了我的娶妻大计。”
蟠六道:“决心够大啊。我说你除了小时候看到过馨宁郡主几回,这几年再没见过她了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样的事情在模
样长相上也可能发生,谁知道那馨宁郡主如今长什么样,她不是这两年都不怎么出席各府的各类宴席花会了吗?当然她就是去了咱们男子也见不着。”
景大道:“怎么可能,人家爹娘都长得好,她不可能越长越歪。”蟠六不甘心,继续打击道:“可是卫八那小子身边伺候的也全是小子,连只母苍蝇都没有,人家决心也很大。卫贵妃和安南王妃关系不错,人家有亲姑奶奶帮着说好话,我怎么觉得你这边有点悬呢。还有鸿四,好像也把身边的丫头都遣走了,似乎也打得求娶馨宁郡主的主意。他爹可是魏王,皇上的亲弟弟。他跟太子可是走得近,太子若是替他说话,他的胜算也比较大。”
景大淡淡地道:“缘分这种事谁说得清,不过各看各的运气罢了。”“说得对,喝茶喝茶,喝完了咱们去侯府看马去。”猛三大声岔开话题。
几个贵公子喝完茶结账走人,隔壁的陈瑞也木着一张脸下了楼。想不到心爱的姑娘那么抢手,自己真的能顺利娶到她吗?而且两天过去了,寿姐儿还没派人来约自己见面,陈瑞越想心情越糟糕,无精打采地晃悠回了颜记,吃完晚饭又说自己有些累,独自回了房躺在**瞎想。
四叔家的鸿哥儿,比自己小两个月,陈瑞脑子里还模模糊糊地有一些儿时和这位堂弟一道玩耍的印象,想不到这小子也想娶寿姐儿。还有那个景大,武平侯丁家可是世代镇守边关的勋贵,历来深得圣心。卫八的姑奶奶是宫里的卫贵妃,那他就应该是卫老将军家的子弟,这也是大楚有名的武将世家。前几年皇上更是封了卫老将军为成国公,卫家父子多年镇守西北,跟定国公夏家武平侯丁家都是大楚的栋梁之臣。
陈瑞想就算自家老子没谋反,眼下自己还是晋王府的嫡次子,面对这几个竞争对手,也没占什么优势。更何况如今自己一家已经被皇祖父贬为庶民,诈死隐姓埋名蛰伏在西南蛮夷之地。说句不好听的,寿姐儿就好比天上的白云,而他自己则是地上低贱的泥土。寿姐儿嫁给这三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尊贵的豪门贵妇,而自己除了保证她能过奢华富足的生活之外,却不能给她尊贵的地位。此时的陈瑞忍不住自惭形秽了。
陈瑞自怨自艾自怜自伤了好一阵才勉强入睡,梦里面照旧有寿姐儿甜美的笑靥陪伴着。他因为睡得比较迟,醒来之后天已大亮。看着窗外的亮光,陈瑞又回想了一下寿姐儿的笑靥,确定自己放不开手。不战而退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他决定赌一把,索性跟意中人摊牌,趁着意中人年纪还小先占据她的心。即便失败了也不后悔,至少他努力过了。
昨日的偷听也提醒了他,那就是寿姐儿已经十三岁,大楚京都的高门贵女想出一趟门不容易,寿姐儿这两日没派人来约他兴许是她找不到机会。自己又要人家保密,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她确实难办。后知后觉的陈瑞暗骂自己糊涂,他早该想到这一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