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江每年春夏之交都会涨大水,朝廷为了防洪,特地加高加固了河堤。而且为了方便端午龙船比赛的时候百姓们看比赛的时候有坐的地方,还特地将河堤建成台阶状的。
端午看比赛,谁都想占据河堤上视野最佳且正好有树荫的地方,所以每年端午前几天河堤的台阶上都有混混提前占座。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再坐地起价,高价出让那些位置。今年因为盛况空前,混混头子愣是提前七八天就派了手下小弟日夜躺在那些好位置上占座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胡六爷舍得花银子,轻易地就买到了那树荫下的位置,一家人坐在那里倒免去了日晒之苦,不过到底还是没有人家勋贵们坐在船上舒坦。如果是平常日子,康慧之可能会因为夏家人在船上而自己却只能跟那些满身臭汗的穷苦人挤在一起而愤愤不平。
但今日她却是欣喜万分,因为胡六爷就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所买的地方正好是夏家的船只停靠的岸上,使得她看龙船的时候轻易地就能看到哥哥一家。
大哥倒是没发胖,还是那么高瘦高瘦地。那个十来岁虎头虎脑的孩子模样跟大哥有七八分像,想来该是十年前大嫂肚子里所怀的那个孩子了。另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模样也像大哥,该是大哥的次子,还有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瞧着仿佛是大哥的次女。真好,大哥居然有两子两女,母亲,母亲若是泉下有知该有多高兴。
想到母亲,康慧之的眼眶不禁潮湿起来。“姨娘姨娘,快给我瞧瞧,金吾卫和腾骧卫的两只船仿佛一般快,我要好生看看!”康慧之的大儿子,胡家三郎威哥儿看得很投入,眼看着江面上两艘龙船过来了,急切地伸手来抢千里眼。
康慧之没提防,手中的千里眼一下被儿子拿走,一旁的婉姐儿不高兴地指责哥哥:“哥哥不乖,抢姨娘的千里眼。”指责完哥哥,小姑娘又轻轻拉着康慧之的手安慰道:“姨娘,三哥不乖,你别生……咦,姨娘你怎么哭了……三哥你看你做的好事,姨娘都被你气哭了!”
这孩子,眼睛真是尖!康慧之担忧地看了一眼胡六爷,竭力做出好笑的样子道:“瞧您这闺女,我不过眼睛里头被风吹进了沙子,她就说我哭了。”
胡六爷之所以买了这个位置,目的就是满足康慧之想看自家哥哥的心愿,不过不告诉康慧之而已。眼下康慧之为何流泪,胡六爷哪能不明白,不过他当然不会说破,配合地笑道:“闺女心疼你,你该高兴才是。”
康慧之一怔,转而看着眨巴着大眼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一把搂过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婉姐儿真是姨娘的贴心小棉袄,你热不热,姨娘给你扇扇风。”
“婢子来,哪能劳动主子。”秋谷立马挥动着大蒲扇扇了起来。威哥儿被妹妹指责,不好意思地向康慧之致歉,大儿子自来孝顺,方才不过是情
急而已,康慧之哪能真的怪罪他。“我们不热,爹爹和姨娘才热着了吧。”威哥儿看着父母额头的薄汗,懂事地问道。
康慧之的次子,胡家四郎轩哥儿则指着江边停靠的专供勋贵看龙船比赛的船,艳羡地道:“若是咱们也能去那样的船上看划龙船就好了。”春麦道:“我的四爷您小点声,叫人听到了非笑话您不可。那些船可是咱们大楚顶顶尊贵的人家才有资格坐上去的,咱们平头百姓能坐在这树荫下看划船已然很好了,人可得知足。”
春麦说的实在话,可是康慧之和胡六爷却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康慧之想着自己若是没被齐王引诱,这会子不就能带着孩子们跟大哥一家一样登上夏家人的船。可是她才这么一想,立马就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没出息的东西,夏家将你害得那么惨,你怎么还想着依靠他家!
胡六爷却将整个宗室勋贵观看龙船比赛的船依次看了个遍,最后目光停在魏王府和福王府的船之间的位置,心道:老五被老大收拾了,紧靠着老四的位置按理该是爷的。如果当年母妃没有叫人算计成功,那么此刻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自然是舒舒服服地坐在船上看划龙船,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寒酸地跟这些穷酸挤在一起。
他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又见康慧之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之后情绪低落,就借口天气热当心孩子们中暑,喊一家人打道回府。两个男孩子正看得兴致高昂,可老子发话他们哪敢违拗,只好耷拉着脑袋满心不情愿地跟着大人回了府。
回到府里的胡六爷正打算着人喊丛二来书房商议事情,门房送来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胡六爷打开一看,却是平宁郡主写来的。
平宁郡主在书信里自己在船上看到了胡六爷一家怎么跟那些穷酸一道挤在堤坝的台阶上看龙船比赛,可怜见的,三个玉雪可爱的孩子一个个热得一身地汗,还有他的心尖子娇滴滴的蔷薇姨娘也风度全无地坐在那狭窄的台阶上,真是怎么看怎么心酸。信王府的船比较大,京里有没有什么姻亲,倒是可以容下他一家子。如果他愿意,可以晚膳过后去半月桥信王府的茶楼去见她,两个人见面商量用什么理由说服信王同意他一家子明日去看龙船决赛。
胡六爷看完,气得一把将那书信几下扯烂丢在地上。平宁这个浪荡货,自打自己到了京都,她是百般引诱自己去睡她。他六爷再喜欢睡漂亮女人,也不能睡自家的从妹。更别说这个女人**儿上来即便是街头的叫花子,只要能力强,她都能欢叫不休。这样的贱人比之那“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还浪荡,沾了她那都是低贱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这贱女人就好比那讨厌的苍蝇,不停地在你的耳边盘旋骚扰,叫人烦不胜烦。若不是因为自己要想成事少不得这个女人的援手,他早就像对付真的苍蝇一般一掌拍死她了。更糟糕的是这个女人这么**下去
,万一不小心泄露出去就可能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怎么办呢,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胡六爷平定了一下心绪,扬声喊人出去给平宁郡主身边来送信的人传话,说很是不巧,西域那边来了两个生意上的老朋友,自己要陪客人,实在是抽不开身。多谢郡主娘娘美意,自己不过一个身份低贱的商贾,哪有资格去堂堂信王府的船上看龙船比赛。
打发走了平宁郡主的人,胡六爷将丛二叫了来,问他这几日从刑部老人那里打听到的当年两王之乱前后的一些事情进展如何。丛二说自己费了好大的劲花了些银子总算问到了一点当年的事情。他将刑部当年怎么应夏家的要求全力缉拿阴婆子,怎么通缉她然后又怎么确定她被混混杀死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还打听到定国公府和当年的南安郡王府如何地屡次闹猫这些事。
胡六爷仔细问完,挥手让丛二出去,自己将康慧之和薛婆子之间的关系推演了一番,此人素来聪明又是耍弄手段的高手,当年的事情倒是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连康慧之母女一行是被阴婆子带入死亡之路的的事情都猜了出来。不过关于阴婆子到底是齐王拍在康慧之身边的人还是吴王派在康慧之身边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如何,反正这两个女人都是本该死却侥幸没死的人,两个人都模样大变。康慧之最初可能是跌下悬崖的时候伤及头部,真的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不过后来却记起了。可她瞒着这件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阴婆子,伺机报复这骗过自己害过自己的婆子。
再说平宁郡主的人回到船上禀告了胡六爷的答复,平宁郡主气得扯碎了手中的团扇。这个胡六,真的是软硬不吃。自己时而召侍卫去**伺候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叫大哥二哥知道了。结果大哥居然将那两个侍卫遣回了甘州,二哥更狠,竟然打算将人派去西域护送商队,然后在沙漠里将人弄死。
晚上没有男人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平宁郡主真的是觉得度日如年,她在船上远远地看到了胡六爷一家,他的爱妾还有三个孩子挤在人堆里看龙船比赛,于是灵机一动抛下了这么个自认为比较有分量的诱饵,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不上钩。
今日的龙船比赛结束,信王爷一家子下了船,好死不死地又碰上了夏家人。颜氏那个悍妇倒是没来,可是她的几个小崽子却都在。看着那是个京中人人夸赞的孩子,再想到起先胡六爷的三个小崽子。平宁郡主心头的怨愤压都压不住。这两个自己这辈子真正动心的男人,都对自己不屑一顾,却跟颜氏水氏这两个根本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贱女人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日子对于平宁郡主来说是痛苦的了,端午龙船比赛京都的大街小巷挤满了欢声笑语的人们,可她却觉得京都的天空是如此的灰暗压抑,心头的激愤让她总想做点什么发泄一下,不然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发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