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家曾经发现,在赞比西河上游地区的巴托克部落,没有拔掉上门牙的人被认为是丑的,因为长着上门牙的人不像反刍动物,而反刍动物的形象是美的。形成这样奇特的美的观念的原因是什么呢?原来,这是一个游牧部落,他们把自己的公牛与母牛几乎当神来崇拜,所以要竭力模仿反刍动物,以反刍动物的形象为美。
实际上,人类最早觉得美的自然物就是动物,因为人类最早进入的是狩猎时代。在那个时候,动物是人的劳动对象,也是人的劳动成果。人的一切生活用品都从动物身上获得:吃动物的肉,穿动物的皮,用动物的皮毛、骨头、牙齿等做成生活用品、饰品等,因而人们也以动物的形象为美的形象,常常把自己装扮成各种动物,或用动物的齿牙、毛皮、爪子等来装饰自己。他们美的观念,只与动物有关。所以,从史前艺术的遗迹中,我们就可看到狩猎民族对动物的偏爱。
法国的拉斯科岩洞壁画为距今2万年的旧石器时代的绘画遗迹,也是迄今为止发掘到的最大的原始艺术洞窟。这个洞的入口处是较宽敞的大厅,为主洞,在主洞岩壁的正面有一幅十几米长的牛群行走的壁画,其中有长达5米的巨大牡牛,形象雄健。在走廊、地下室与半圆形的洞穴的岩壁上画满了马、山羊、公牛、母牛、驯鹿、棕熊等组成的动物群。这些动物多数呈活动状态,有奔走、呼叫、俯首、挣扎等,形态生动,色彩明快。在底层石台上,还可以看到受伤的野牛撞倒鸟首人的惊险场面。野牛后屁股处有一长矛,显然是被猎人投矛击中的。它似乎是在狂奔中以锋利的双角将前边拦截的人刺倒在地,这人四肢伸直躺在那里,脚下有一条横线应该是他的武器(如图1-1)。这些岩洞壁画记载着原始人类狩猎生活的生动情景。
图1-1 拉斯科岩洞壁画
著名的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洞穴壁画是距今至少1万年之前的旧石器晚期的原始绘画遗迹,从西方人把这座洞窟比喻为“史前的西斯廷教堂”(西斯廷教堂为梵蒂冈宫的教皇礼拜堂,教堂的墙壁和拱顶布满十五六世纪的壁画,作者有佩鲁吉诺、平图里乔、波提切利、多米尼科、科西莫·罗赛利、米开朗基罗等人,其中最伟大的杰作是米开朗基罗于1508年至1512年创作的拱顶画《创世纪》和祭坛后西墙上的于1533年至1541年创作的壁画《最后的审判》)可以想见它的特点。这座石窟壁上有摹仿得非常逼真的生动的野牛、野马、野鹿、猛犸象等,而且多是运动的形象,有垂死挣扎的野牛,有受伤奔跑的野马,有仰角飞奔的鹿群,有向前俯冲的猛犸象。其中《受伤的野牛》最为著名。受伤后的野牛蜷作一团,那堆积在一起的动态本来很难表现,但这只野牛却画得十分逼真,骨骼脉络清楚,解剖结构准确,野牛的头部更是传达出充满痛苦挣扎的真切表情。有些动物形象的旁边有似乎是戴着兽头面具跳跃的人形,还有棍棒刀叉等狩猎工具,而这些动物的致命部位如心脏在画上被标出,有的动物身上带有被射中的箭头或者明显的砍痕,这些画无疑是对原始人类狩猎生活的一种表现。
狩猎民族的舞蹈,主要是摹仿各种动物的动作和再现狩猎的过程(如图1-2),甚至本身就是劳动生产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比如,跳野牛舞是为了诱使野牛快点来到狩猎地点。人类学家凯特林详细描写过北美野牛舞:“跳这种舞的目的是要迫使‘野牛出现’……大约5个或15个曼丹人一下子就参加跳舞。他们中的每个人头上戴着从野牛头上剥下来的带角的牛头皮(或者画成牛头的面具),手里拿着自己的弓或矛,这是在猎捕野牛时通常使用的武器……这种舞蹈有时要不停地继续跳两三个星期,直到野牛出现的那个快乐的时刻为止。”舞蹈还表演捕获和屠宰野牛的情景:“当一个印第安人跳累了,他就把身子往前倾,作出要倒下去的样子,以表示他累了;这时候,另一个人就用弓向他射出一支钝头的箭,他像野牛一样倒下去了,在场的人抓住他的脚后跟,把他拖出圈外去,同时在他身子上空挥舞着刀子;用手势描绘剥野牛皮和取出内脏的动作。接着就放了他,他在圈里的位置马上就由另一个人代替,这个人也是戴着面具参加跳舞……用这种代替办法,容易把舞蹈场面日夜保持下去,直到所希望的效果达到,即野牛出现为止。”而在苏兹人那里,熊舞在出发去打猎前也是一连不断地跳几天。“所有的参加者都唱一支歌,这支歌是对‘熊神’唱的,他们认为,熊神是看不见的,不知住在什么地方。在出发去打猎以前,如果指望获得某种成功,就必须请教这个熊神,使它对自己发生好感……主要巫师之一在身上罩一整张熊皮……其他许多参加跳舞的人都在脸上戴一个熊头皮的面具。大家都用手准确地模仿熊的各种动作,或者是熊跑,或者是熊用后掌撑地坐着,垂下前掌环顾四周,看是不是有敌人接近。”[1]从这些舞蹈中可以看出他们对野牛或熊的模样与动作的熟悉。
图1-2 苏丹黑人的勇士舞[2]
值得注意的还有各种原始装饰品。我们走进历史博物馆,可以看到旧石器时代我国山顶洞人的各种装饰品——钻孔的小砾石、钻孔的石珠、穿孔的狐或獾或鹿的犬齿、刻沟的骨管、穿孔的海蚶壳和钻孔的青鱼眼上骨等,有的孔里残留着一种红色,显然是用来穿串的绳或其他东西所染,这些是以实物的形式向我们展示原始人的装饰品。
当然,原始人的艺术活动有着各种各样的动机。理论家对此也有多种解释,巫术说是其中一种重要观点,即认为原始人的艺术活动是出于巫术的需要,并不一定是觉得动物美才去表现它们的。比如列维-布留尔在考察原始人的舞蹈后说:“舞蹈对他们来说乃是十分严肃而隆重的事情,与其说它是娱乐,还不如说它是一种宗教的仪式和特殊的咒语……他们用以表示舞蹈的那个词‘诺拉沃亚’(nalavoa),直译出来的意思就是‘工作’。”[3]这至少说明当时人们关注的对象是动物,在与动物不断地打交道的过程中,动物的形象、行为与它们给予人的好处深深地印在了人们的脑子里,逐步使人觉得动物的形象是美的。原始人把自己装扮得与动物一样并以此为美正好说明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