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发现”的基础——生活(1 / 1)

一、生活积累的必要性

有的影视剧作者被问及创作经验时,往往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态度:“凭直觉而已。”或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怎么创作——反正,我能。”却人于千里之外,洋洋然一副名士风度。似乎影视艺术只能是“文化贵族”靠天才、凭灵性为之,凡人不可问津。

这其实是一种“高雅”的庸俗、“深沉”的浅薄。影视编剧的途径万千:有人“千锤万击出深山”,有人信手拈之于都市,有人十年磨一剑、辛苦备尝,有人偶尔试涂之、一篇打响,……凡此种种,确有个人先天与后天的不同处。但是,无论什么人创作出成功的作品,除个人因素外,都不可能没有生活积累。云山雾罩地唬人是一回事,创作的实际过程则是另一回事,含糊不过去的。

例如美国的威廉·福克纳,可谓天才作家,他确曾讲过“天资神助、神品妙构”之类的话,在讲到自己是怎样成为一个作家时,更是极为轻松:

我认识了舍伍德·安德森。下午我们常常一起在城里兜风,找人聊天儿。到黄昏时候再碰头,一起喝上几杯,他谈我听。我们每天这样,乐此不疲。我想,假如作家的生活就是这样,当个作家倒也适合我的口味,于是我就动手写我的第一本书。我立刻感到写作确是个乐趣。我跟安德森先生一连三个星期没有见面,自己居然会浑然不觉。后来我的书写完了——那就是《士兵的报酬》——一天走到街上,我遇见了安德森太太。她问我书写得如何,我说已经完稿。她说:“舍伍德说,他愿意同你作个交易:假如你不把稿子塞给他看,那他就叫给他出书的出版社接受你的稿子。”我说:“一言为定。”就这样,我成了一个作家。

如此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可是,全部创作过程仅仅如此吗?

首先,福克纳绝非闭守书斋不涉世事的人物,广泛深厚的生活基础已为他的“轻松创作”提供了可能。他出身美国南方一个庄园主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加拿大皇家空军学校接受训练,战后又上了一年大学。之后,二十几岁的他“住在新奥尔良,常常为了要挣点钱,什么活都得干。……有什么活干什么活。我什么活儿都能干一点儿——当船老大、粉刷房子、驾驶飞机、……什么都行”[1]。正是这丰富多彩又生动跌宕的生活,为他即将开始的创作生涯提供了坚实基础。

其次,上面所引的一段话,也从另一方面让我们了解了福克纳的写作准备与生活积累:与当时的大作家舍伍德·安德森的交往,“他谈我听”对福克纳的见识增加、体会增深必然有毋庸置疑的裨益;而“一起在城里兜风,找人聊天”,不就是一种调查与积累嘛!

我国当代的王朔也是自视甚高的一位作家,其创作成果也很是令人瞩目。然而他的创作也绝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更绝非如他自己所说“是随便侃出来的”,是“一不小心,自己冒出来的”,是“随便码字儿码出来的”……这可从他的小说取材及表现内容上看出来——王朔的小说诚然自具一格、独创一域,无论从认识角度还是从美学角度,都含有一定的不应否认的价值,但是,纵览其几乎全部篇章,基本上是都市中“当代嬉皮士”题材,带种冷调调侃与黑色幽默的风格。而所有这些,则恰恰是“王朔们”自身及其特定时代的特定经历所决定的。假如我们强令他改写当代农村生活或城市内另一种人的生活,他的“字儿”还能随便“码出来”?还能“一不小心就自己冒出来”?!怕不会那么轻松了吧。若一旦自己的那份生活“流尽侃光”,还要只凭“天分、灵气”打天下,就只有或炒剩饭、或胡编滥造,终再难成大气候,只能作为一颗“流星”留存于人们的记忆残痕中了——而中国当代的“流星”已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