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天不过是一个石匠,失踪了三十年,居然天下奇巧绝技无所不通,旁门杂学无所不晓。
何承天自负聪明,也仅仅学得了阴阳风水,祛病镇压一类的本事,而陆文亭更是游手好闲,表面李通天是他的师傅,实际上李通天也是为他家修墓的雇工。
他只需要掌握的也只是与陆家祖坟有关的阴阳风水,于是李通天专门为他编写了一本书——风水宝鉴。
里面详细记录着陆家坟地的所有风水地势,当然也记录了里面的全部机关奥秘。
所以陆文亭虽然学的法术远不及何承天,但他却可以自由进出陆家祖坟,甚至有时还可以进入李通天闭关工作的石院石屋。
此时的李通天已经年过八旬,已是一个真正的老人。
一个声名渐渐远播的大师,年龄越大,地位也就越受尊崇,于是大师升级为通天老人。
名声大了,上门求教的人也多了。
李通天不收钱,不收物,只收一种东西——旧书,关于阴阳杂学的旧书。大师收到的书,全部带进了石屋,没事时喜欢翻翻,每一本书只看一遍,便丢在一边。堆的多了便吩咐陆文亭搬出去烧了。
一边跟李通天学习风水,一边跟着他监工,隔三差五替师傅烧烧书,成了陆文亭生活的全部。
这一天,他又在烧书,蹲着自家坟地深处烧书。
陆文亭喜欢一本接着一本的慢慢烧,这样可以烧的久一点,长期跟着李铁匠混在乱坟岗熬岁月,对他来说比监禁都痛苦一万倍。
唯一的乐趣就是烧书,一本一本的烧,呆呆的望着火苗,别有一番趣味。
烧着,烧着,陆文亭突然停止了焚烧,目光停留在手中刚刚拿起的一本书——《风月宝鉴》。
陆文亭出身富家,从小也读了不少书,读书人对风月二字都有一种特殊的情结。他立刻偷偷翻开了那本书,顿时脸色涨红,血液沸腾,身体便起了反应。
他赶紧合上书,回头瞄了一眼,见师傅不在,飞速的将书揣
入了怀里。
从那以后,陆文亭便很少到墓地工地监工,常常一个人躲在屋里看书,甚至可以连续几天不出门。
*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陆文亭到了婚嫁年龄,亲妈走得早,老爹也没了,婚嫁的事无人做主,作为师傅的李通天居然破天荒的开始参与世俗之事。
替陆文亭张罗了一桩婚事,他挑选的女孩叫李青竹,是他们李家本族近亲,年长陆文亭三岁,容貌秀丽,身体丰盈。
第一天洞房就将陆文亭收拾的吱哇乱叫,鬼哭狼嚎。
连续一个月夜夜疯狂,声动全村,陆家老人们个个摇头叹息,感叹陆家家门不幸,取了一只白虎进门,这样下去,陆文亭迟早会被要了小命。
陆家人倒不是关心陆文亭,关心的是他们的身后事,因为自从祖坟扩张,陆家只有陆文亭才可以进入祖坟。
如果他没了,村里死了人该怎么办?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一个月以后,轮到了李青竹鬼哭狼嚎,呼爹喊娘,比杀猪都有震撼力。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陆文亭一直痴迷于《风月宝鉴》,已经将其中的精髓融会贯通。
加上师傅给他配了一个绝配,一只生猛凶悍的白虎。在白虎的配合下,他这条天生青龙终于出了窍,成为了一条行云布雨的入云蛟龙。
*
七月初七,阴雨!
耗时三十六年的陆家祖坟工程终于完成了,通天老人也真的成了一位老人,须发洁白的老人。
那一天,他将何承天,陆文亭都叫到了他简陋的家。
破天荒的摆了一桌酒席,跟两个徒弟狠狠的喝了一回,也跟他们感慨叹息了一回。
“文亭,陆家祖坟已经完成,替人家挖了一辈子坟,我也累了,也该走了。”李通天感慨叹息,他替陆家建造了坟墓,那么他自己呢?他死后又该葬在哪里?
“师傅,文
亭愿意出钱,师傅也可替李家扩张祖坟,给自己好好建一处阴宅。”陆文亭立刻表态,一副发自肺腑的真诚。
通天老人奇怪的看着他,脸上居然透出一丝惭愧,目光移向了别处,嘴角抽了抽,眼角居然挂了一滴浑浊的**。
“你的好意,师傅心领了,师傅号称通天,黄土只能承天,焉能埋天?天下之大,又有那处土地可以埋得下我?”李通天脸上涨红,仰头望天,居然生出一股豪霸之气,豪霸之气却掩饰不住心底的那一丝沧桑寂寞。
一个人站的太高,懂得太多。是不是都会很沧桑很寂寞?
天色渐晚,陆文亭匆匆起身告别,骑虎难下的他,一到傍晚就开始惦记家里的白虎。
陆文亭走后,通天老人与何承天默默相对。
“承天,你天性醇厚,一身正气。文亭天性风流,师傅走了之后,必然终年四处游荡,你要替他好好照顾青竹。”通天老人居然冒出这样一句暧昧的话,弄得老实的何承天一头汗水,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师弟不在家,让他替师弟照顾老婆,这话听起来实在有点不对味。
“是!”虽然尴尬为难,何承天还是承诺了师傅。
“还有,你一定要替我等一个人,不,应该是一把剑。”通天老人语气居然颤抖,目光里充满了愤怒仇恨,愤怒仇恨中却隐藏着一种深深的恐惧。
他目光空洞,似乎回到了生命里某一个恐惧绝望的世界。
“一个人,一把剑?”何承天惊疑的看着师傅。
“它叫天河神剑。该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记住,一定要好好照顾青竹。”通天老人居然又郑重的将照顾弟媳的嘱托重复了一遍。
说完后,他背着他的工具包走了,蹒跚的走了。
永远的消失在夜色中,永远消失在绵绵细雨中,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但何承天相信,师傅一定不会死,他只是离开,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