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朔风劲吹，飞雪飘零，李家湾村南的大南山上一片银装素裹。李家湾村在薄雪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静谧温馨。黄土窑洞星布的村落里，掉了落叶的杨柳枝条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却不时的伸腰摆头挥舞几下，天空晴蓝中带着灰白，有几道飞机飞过划的青烟带凌空挥舞，村落里成片高低起伏的窑洞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古朴而暖和。
李德贵窑洞里显得格外的热闹，他的儿子子安和子平就要一起回来进行结婚典礼仪式。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请客待客的吃食和烟酒准备停当了，子林还从村里买了一口大肥猪杀了，特地邀请了当地会做饭的厨子前来做宴席。办婚宴在农村讲究多，礼仪多，办的热闹还得请专门的婚庆班子来操办。李德贵却不要这些俗套的花样，他专门开了家庭会，对提前回来的子华一家人和子林一家人说婚礼要办的简单而热闹。看着一头雾水的家人，李德贵说咱们请人不收礼，就请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亲戚们来吃婚宴，也不要过分的响炮鸣爆竹，不悬挂彩虹门之类的，因为子林娘过世还没出了三年，多少给她讲究点儿。就让家人来做饭，招待客人，万华叔做总管。子林听了半天也不太明白他父亲的意思，便私下里和万华叔商量着具体办事需要的事宜，让李德贵当好主婚人坐着就行了。
子林按照提前和子安、子平定下的议程，在这一天大清晨，全家人就忙开了，有本村本家的亲戚也过来帮忙，大家打扫着院子，在窑洞挂面上悬挂了两面红旗，在大门上贴上喜字，从街门口到村口在露天的井口盖和大坑压上红纸，有几个爱热闹的村民自告奋勇的要帮忙响炮燃鞭炮。李家的人缘好，不一会儿就过来了好多看热闹的村民，有的人还主动帮助扫街倒垃圾，李德贵只好出了院子给村民们散发喜糖喜烟，大家和他开着玩笑，热闹的说笑声在干冷的寒风中飘向窑洞上面的天空，有一群鸽子飞来凑热闹，“咕咕”的叫着，引颈争相看着这满院子热闹的人群。
万华叔今天浑身上下收拾打扮一新，他也过来和人们站着说笑着，给大家分发烟和糖。有村民叫喊着让他先来几句道四句热热场，万华叔摆着手说：“还不到时候的了。”
……
子安和子平在县城提前做好了准备，子安在县城的影楼请了化妆师，为亚娟和素素做了化妆和婚纱穿戴，亚娟的广电局同事免费为她们做全程摄像。定好婚车，定于早五点从县城启程出发，两个小时到老家。这俩对新人暂时在亚娟父母为他们准备的婚房里休息，亚娟父母在清早就准备了饭菜，让苏天成和淑娟同他们在家里宴请亲戚，淑娟大着肚子不方便，便让丽娟和赵先诚去送亲，亚娟爸还从园区借了两辆红色普桑，一切准备停当，准时让这俩对新人从家里出发，看着花枝招展的女儿上了车，亚娟爸突然转身无声的啜泣起来，亚娟妈也是泪流满面，大家连忙劝慰他俩，大喜的日子流泪不好，亚娟爸擦着眼泪说：“唉，流泪不由人呀，这嫁闺女和娶媳妇的心情真是有点差别，娶是添人，嫁是走人，你们说这闺女一天的在眼前晃悠，如今自己成家立业过日子，多少有些不放心呐。”
……
素婵一家人也提早回到了老家里，素婵父母把闺女女婿们叫到一起来，做了嫁妆准备，并在大红纸写好礼单，让前去李家湾村送亲的素婵和素娟一定要让李家贴在正面醒目处。素素爹一开始要让素素回来出发，素婵说老家里做化妆不方便，已经安排素素和子平同子安和亚娟一起回来。她爹忿然的说：“你们都由大出身的
给自个做主了，什么事听不进你们娘老子的，你们大一个走一个，就剩下我们老俩口干站着没用了。”
素婵看到她爹妈闹心拗劲儿的样子，连忙把素素给他们买的衣服和首饰拿出来，哄着他们开心。高润福和他的连襟们在地上院里外忙乎的不可开交，准备着回门宴需要的物品。素婵姐夫从兴坪镇租了红色的轿车，按照约定来接送亲的人，素婵和素娟穿戴一新上了车，来到李家湾村大路口等着子平他们从县城过来的车辆，准备一起相跟着进李家湾村里……
太阳缓缓的升起，照在黄土地上一片熙和。在李家湾村口站着的人们不时的朝大路上眊瞭着，看看婚车开过来没有。他们蜷缩着衣袖，嘴里叼着烟卷，手里玩弄着打火机“啪啪”作响，怕没气点不着炮竹。有眼尖的人从远处看见三辆红色轿车缓缓朝村里驶过来，于是大呼小叫的叫着“快点炮，”于是，这些人等轿车快走近时，点燃了炮竹，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作响，打起地上的浮土和灰尘，混合着硝烟升腾起来，雾召召的一大片，看不清面前的人和道路。轿车只好停顿下来，等硝烟和浮土灰尘散尽按村民的指引来到街巷口停稳，因为巷子窄小，车辆到不了院子跟前，子安和子平只好下车来，各自走到车门前拉开车门抱下来亚娟和素素。
金玲和子华提早过来帮忙，这里不比县城，混新人并不热烈。有几个爱热闹的人捅着几个小孩过去，把新娘们的鞋子脱下来，准备用喜糖喜烟来赎。在鞭炮连续炸响中，子安吃力的抱着亚娟往家里走，子平背着素素较轻松。有爱说笑的后生逗着子平扔了新娘，子平大大咧咧的说：“舍不得，再背一个也行。”气得素素在背后连捶了子平肩膀几拳头。金玲和子华过来搭手帮衬着他哥俩和新娘，生怕子安抱不好亚娟掉在灰土里。
从停车地方有几十米远才到街门口，门口点燃了干柴草，有炮竹响着，子安已经手脚发软，累的满头大汗，咬着牙坚持着，亚娟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窃笑着，好容易跌跌撞撞的进了窑洞里，子安把亚娟放在炕上，腿脚一软爬在炕沿上。子平背着素素随后进来，轻轻的把素素放在炕上，然后拉起了子安。金玲笑着说：“这拿笔杆的和干活的就是有差别呀。”
素婵和素娟端着娘家随礼的东西和名单，丽娟和赵先诚也拿着娘家带过来的随嫁物品，他们相跟着进来，李德贵和万华叔热情的接过东西，把他们请到另一间窑洞里坐好，炕上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还有茶水点心，有几位长辈陪着他们前来送亲的来宾。子林过来同他们打了招呼，热情的给他们端茶倒水。赵先诚拉着丽娟来到院子里看热闹，丽娟来农村的时候少，看到这一切心里面也是感到困惑，素婵和素娟也随后出来和他们站在一起，素婵把农村里的民风乡俗风情讲给丽娟听。
三里不同乡，五里不同俗。原来设想的村民们会借机混新人，不料村民们都羡慕的看着这两对新人，不好意思过来乱混了。热烈的议论着李家的福气太好了，后生们真能干，把这么漂亮的闺女从外面娶回来了。万华叔同抢走新娘鞋的人们用香烟和喜糖赎回了鞋，子安本村的婶婶给亚娟和素素做了“绞脸”仪式，她俩像个孩子一样的嬉笑着，相互看着觉得很新奇。按照典礼议程安排，定于十点举行典礼仪式，这两对新人来到院子中站立好，在万华叔的指挥下，对着国旗鞠躬，给李德贵躬身施礼，新娘改口称呼李德贵叫：“爹，”把李德贵高兴的用衣袖抹擦着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包着的红包给两个儿媳妇。到了夫妻对拜的时候，万
华叔站在新人们前面，扬着手激动的冲看热闹的人群说道：“我有几年不爱说笑了。今儿是李家的大喜事，也是全村的大喜事。咱们村里有几年没娶进来媳妇，更没有从外面嫁过来的闺女了。这是开局的好事，人丁兴旺，才能生活有美景。今天这哥俩给全村后生年轻人们开了个好头，作了表率，咱们应该好好庆祝他们喜结伉俪。”不习惯鼓掌的村民们竟然拍起手来，看来万华叔真是说到他们心坎儿上了。
万华叔借劲儿亮了亮嗓子，高声喊到：“好儿好女天作美，新人新风又回来。夫妻和美多恩爱，儿孙满堂育后代。”看热闹的人们好久没听到万华叔出口成章的即兴“道四句”了，连声叫着好，让万华叔再说几段，万华叔又把手一扬，就在人们准备侧耳倾听时，万华叔说：“还想听呀？没了。赶紧夫妻对拜吧。”
人群哄一下子笑场了，子安和亚娟，子平和素素在万华叔的指挥下，相互行了夫妻对拜之礼。典礼仪式就这样简朴而完成了，没有请来乐队进行热场助兴。看热闹的人们原以为李家会聘请城市里来的乐队歌舞庆贺，不料人家是最简单的操办了。一些老人们按照万华叔和子林的安排，去指定的地方吃饭。前来送亲的宾客也被请到上席来坐炕。在窑洞里临时布置的洞房里，子华和金玲为新人们做饭菜，等正式开席他们需要去沿桌子给长辈们敬酒。
金玲给新人们盛饭端到炕桌来，子华捏油糕，亚娟和素素想帮忙，子华拦着不让她俩动手，催着她们赶紧吃饭。这时，地上拐角放着一个坛罐子突然响动了几声，还把坛盖子翻跳转过来，子华身上一紧张，对子安和子平说：“光顾的忙了，忘了给咱娘放吃的，她估计是生气了。”她这一说，吓得亚娟和素素连忙紧靠在一起，才看清坛子上方挂着子安娘的相框，里面照片上的子安娘咧着嘴仿佛在笑，看着她的儿女们。子平默默的用碟子盛放了一些肉食和糕点，放在母亲遗像下面供着，回转身子时他看见子安眼里噙着泪水在注视着母亲的照片……
农村操办婚礼婚宴拉的时间长，前来坐席的人们吃喝到下午四点多才散席。送走了客人和送亲的客人，就剩下一家人的时候，亚娟和素素累的身子快散架似的，匆忙换下方便的衣服，俩人倒头就睡着了。子安和子平精神还可以，陪着父亲、哥嫂和子华一家人拉家常。
冬天的天黑的早，晚七点多时亚娟和素素才睡醒过来，李德贵对着两对新人打开地下的躺柜，里面放着厚厚的几摞被褥。他告诉子安和子平说，这是他们娘用平时攒的零花钱，从小贩买来布匹和棉花，平时在家一个人做针线活儿，给他们做的娶媳妇用的“四铺四盖。”直到今天才用上，子华帮着她爹拿出来这些铺盖，在炕上展开一看，这些被褥由于存放的年代长，被褥面上起球了，里面夹层絮的棉花层有薄有厚，放在灯光下还能透光。被子花色不一，都是拼凑缝制的，还拉拽不展。子安想起小时候她娘缝制的新布鞋，平时是让他们搭在肩上吊着，只有路平坦好走才让他们穿鞋走路。家里面的坛罐存放的猪油，被馋嘴的他们悄悄偷吃光了……，这个勤俭持家的母亲，没有看到今天幸福团圆的一家人，早早的走了，给儿女们留下无尽的思念。今天父亲拿出这些物件来，是告诉他的儿女们要以母亲的美德传承过好日子。
夜晚来临，寒风乍起呼啸作响，卷起地面上的尘土与浮雪。刚办完婚庆喜事的李家窑洞透着温暖的灯光，一家人围坐在家里享受着天伦欢愉，亲情的暖意感召着时光的流逝，把岁月之歌定格在这一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