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岁月的河流缓缓流淌,轻风吹皱的涟漪偶尔会旋起阵阵漩涡让人心荡。人生的风雨滴落在岁月静河上,或喜或悲,让人布满惆怅和忧伤,正是岁月如歌。
李德贵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太阳落山很晚才回来。子安本想和父亲说些宽慰的话,却被父亲打断话题说:“你干你的去,别管我。”撵着子安赶快回县里上班去,别影响了工作。子安心里掉泪,看着坚强的父亲,不知如何让他从痛苦中走出来。
子林和金玲带着孩子天天过来做饭干家务,他们的儿子小虎上初中住校了。村民在田间地头又开始忙碌了,秋阳高照,天色却越来越短了,李德贵加上子林和万华叔的承包地种了不少,夏天摘架豆和在果园子里摘果实就不得清闲,整日忙着,加上子林娘这几个月出现的意外情况,整个把家里拴的腾不开身子,干活缺人手,母亲去世,子平生意亏本,接连不断的致命打击,把这个家如一叶小舟飘零在暴风骤雨湍急的河流中了。
子林和金玲也劝说子安回去上班吧,家里暂时没有什么他能帮上的忙,李德贵身体状况还好,就是精神上压抑苦闷,有他们在照顾日常生活,李德贵的生活问题不大,子安当前要紧的是把亚娟赶紧娶过门,老俩口的心思还是在此事上纠结,他和子平的婚事应该办了一个是一个,成了一家是一家。子平的亲事还得需要时间来验证,对子平而言,素素如果和他命里有缘分,打也打不散,子安只好怀着深深的眷恋和歉意回到单位上班。
亚娟父母看着一脸沮丧无奈的子安,好言相劝子安尽快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面对生活要向前走,学会坚强自立。子安对亚娟爸说他准备辞职,要跟亚娟爸去创办企业,家里面确实需要殷实的经济基础来改变家境,自己再也不能作壁上观了。亚娟爸却说不能着急,子安现在情况如果辞职需要向县委组织上提出正当理由,不能带来负面影响,现在的情况是等子安母亲过了百天忌日之后,先给他和亚娟操办了婚事安好家,再定辞职转行的事,看着亚娟父母家里已经做好相关考虑,子安只好听从亚娟家里的安排了。
子平回到大同,来到素婵这里,把去素婵家的事告诉了素婵,素婵却笑着说没事的,她父母在子平走后就打电话告诉了她,并说让素素赶紧回老家或者是马上离开子平,让素婵看紧素素,抓紧给素素找工作,找对象成家,让她放弃对子平还报有希望的心思。素婵让子平还得从当下做起,从头开始,树立信心,走出困难。至于素素怎么想,谁也替代不了她,她已经成熟了,有思想,有毅力,能给自己做主了。子平只好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场院,看见素素已经把场院打扫收拾的非常整齐利索,素素看到子平回来了,接过子平的包裹,问他家里的情况,子平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心里酸涩起来,泪水蒙住了双眼,素素只好劝导他要节哀顺变,生活还得向前看,往前走。
素素给子平做饭,子平帮厨打下手,含糊着把去她家退婚和要首饰的事说给素素听,素素非常平静的听着,没有反应。子平觉得奇怪,便试探着问素素是怎么想的?素素只是淡淡的说:“咱俩安静的好好过吧,这事由不得别人做主,我已经和你拴在一起了,没心思再找别人了。”
子平心里温暖而愧疚,只好默默不语,心在流泪。他惆怅的叹息着,不知应该再说什么好。素素理解他的心思,吃过饭抱着子平的脏衣服去她屋洗去了,子平愁肠百转的思量着,琢磨着下一步怎么走的问题。他知道,他现
在情况远不是过去靠子林和子安能帮助提供出路的时候了,他现在只能靠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尽快走出困境。二野人不知跑什么地方了,连一点儿音讯也没有。他搜寻遍了整个脑海中记忆的人,却没有一个能真正提供助力的,他也痛恨自己平时不留心、不注重和一些有实力的人去交往,到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关键时候没有贵人来相助,子平在反思自己,也在冥想着各种可能随时出现的机会---
难捱的日子总是过的艰难,过得很慢。当朔风劲吹,扬沙遮天,飞雪飘零,大地冰封的时候,又一个严冬来了。亚娟妈幽怨的叹着气抱怨着天气,因为她们家给子安和亚娟买了块宅基地,给他们建新房,主体刚立起来,门窗刚安装好,天色干扰的就不能做装修了,原本想的是在年底春节前把新房建好,子安娘的忌日过了百天,让子安和亚娟就成婚,过他们的小日子,给子安父母了个夙愿,现在没有准备好房子,就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接着装修了,等收拾停当结婚办事最早也得“五一”了。亚娟父母商量在明年“五一”正式给子安和亚娟举办婚礼,现在子安母亲不在人世了,父亲伤心没精力再来操办这些事务,他们就全做主了。子安没有提出自己的想法,任由亚娟父母安排着婚事操办的一切事宜,他现在只是惦记着家里老父亲,他趁休息日就跑回去看望老父亲,他知道,即使他回去做不了农活,干不了多少家务,他回去和父亲说说话也好,父亲沉默寡言多了,抽烟也是呆上老半天,烟头烫着手指头了才从愣怔发呆中醒过来,子安知道,父亲心里寂寞、孤独、苦闷极了。
又一个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往年这个时候,李德贵老俩口在盘算着孩子们回来如何过年,做着各种农家菜准备,日子过得有滋味,有盼头。如今却是空巢心冷,万华叔天天陪着李德贵坐炕头,子林和金玲每天过来做饭,他们也不再问李德贵什么了,只是默默的做着一切家务事,撑起来这个大家庭,主动的为子安、子平和子华回来的各种过年准备事宜。
子华从放了寒假就回来了,她为父亲拆洗着被褥,置办了新棉衣棉裤,里外换了一新。往常掂记着母亲的时候多些,对父亲关爱的少点,如今把对母亲的思念转换为对父亲的牵挂,等洗涮一新后,她才回到婆婆家那边过年去。子平在年根前回来了,他一扫往年回家过年的兴奋,给家人带了少许的礼物后,他自己仍旧是一身去年旧衣裳穿着,回来不再去找村里的伙伴们耍牌喝酒聊大天去了,而是在院子里劈柴火给毛驴铲圈出粪便,还把窑洞顶打扫的干净磁实,和他爹一样闷声干活不说话。子平心里的难过别人都觉察到了,金玲抽空让子林带着她去乡供销社为子平买了一身衣服,回来非让子平换上,子平捧着新衣服突然对着金玲号啕大哭起来,鼻涕脸肿的说:“嫂子,我想娘啊。”
子平这一哭顿时把金玲也哭出声来了,这个闹心的年根儿,子林强忍着悲痛劝说住这个,安慰着那个,只有李德贵使劲的抽着烟不吭声。万华叔和辛大婶送过来自己炕头上生的豆芽菜和炸豆腐,劝说着这几个孩子,说的时候就都哭成一团了。
李家湾村里面爆竹接连响着,鞭炮串响着,烟花如闪电般的升空,一派人间喜气年景。按照乡俗,李家贵家因今年有丧事,不能张贴对联,挂红字,以此对亲人的祭奠思念之情。子林带着儿子小虎,子平跟在后面,他们来给母亲上坟。这里新坟头三年为新,之后为老坟,头三年在大年初一前一天上坟,之后就是在初一早晨上坟。刚到林地坟头起,就见子安
领着亚娟在寒风中站立在等着他们。子安同子林和子平打过招呼,相跟着来到娘亲的坟头祭奠母亲,心里默念着母亲的恩情和厚德。亚娟上前给坟茔敬香作了揖,拉着子林儿子的手站立在一旁,看着这哥仨个祭拜母亲,一阵凉风吹过,香火缭绕,哥仨眼迷离起来了,心里面感应着母亲的呼唤,仿佛母亲在天之灵有知,宽慰着她的儿女们一生平安如意顺利。
子林他们回到家中,金玲一看亚娟在大年三十跑来了,很惊喜也纳闷,人家大闺女家的还没过门呢。亚娟告诉他们说是她父母觉得今年家里不比往年,过不过门她和子安已经定心成就了,办婚事是迟早的问题,她父母家里面丽娟带着黄天成和孩子在过年了,让亚娟来子安家里陪老人过年,暖暖老人的心气儿。子林和金玲感谢亚娟父母的亲情宽厚,想的比他们还多。李德贵默默的听着,眼泪悄悄的滑落在嘴边,他去衣柜里翻出新衣服,到另一间窑里换上走出来,对家里的孩子们说:“你娘在咱们过的好,不在了就跟一样要过的更好。来,孩子们,开饭吧。”
炕上地上一家的儿女们看着李德贵振作的样子,赶紧张罗着吃年饭,这时,院门外孙子豪和司机提着米、面、油径直进来了,他进来就抱着李德贵的胳膊说:“老叔,你得好好过年呐,人是老来红,家是人多暖,你好大家都好,我提前给你拜年了。”
李德贵感动的点着头,拉着孙子豪的手说:“都会过去的,我没事,让你们劳心了。”
孙子豪凝重的把手搭在李德贵布满老茧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转身对子平说:“子平,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是了不起的,你能从咱们这土窝窝里去城市创业不简单呐,我们应该向你学习。市场经济那有不跌跤的时候,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就比困难多。你才多大呀,才在市场里游泳呀,不呛水怎么行?好好过年陪好老人家,年后有想法去找我,我带你去看看咱们县城的园区,也许能找到你的立脚之地和创业乐园。对了,千万要去给素素父母拜年去,不许耍大样,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能意气用事,男人如果连爱情也抓不住,还怎么能干大事呢?你俩可是我保的媒,不能让我失望了。”
子平难为情的挠着头皮笑了,对孙子豪点头答应了。孙子豪说完就要回去过年,连饭也顾不上吃,李德贵双手作揖说:“你是党的恩情说不完呐。”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焰火争妍,春晚热闹,李德贵炕上地下儿孙们围坐着捏饺子,相互说着解心宽、展前景的话,万华叔和辛大婶过来凑热闹,往昔冷清的黄土窑里又显得热气腾腾,温暖如春。
初一大清早,李德贵就催着子平去给素素爹妈拜年去,子平只好按照家人的嘱咐骑着子林的摩托车直接来到素素家,素素爹妈正围坐在炕上看电视吃饺子,看见子平进来了,惊讶的把碗掉在炕上了,子平直接冲他们拜年问好,还没等素素父母反应过来,拉着素素一溜烟跨上摩托车直接跑回他家了。素素哭笑不得,在摩托车上连捶了子平后背好几拳头,进了家门,素素大方的冲李德贵叫着:“爹,过年好。”
“啊?”李德贵一怔,赶快欢欢的答应着,从棉袄下面掏出一把钱来,分成两份,递给亚娟和素素,非要让她俩装起来,亚娟和素素相视一笑,家里人都乐了,李德贵带着满脸泪花也咧开了豁牙的大嘴笑了。
电视的早间新闻播报着各地春节喜讯,但一则消息如雾霭一样笼罩而来,一种不名原因的SARS病毒开始从南方扩散开来,考验着全民的智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