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李子安作为包村驻村县直部门干部在郭家店村开始进行农户调查访问，他和局里面一名同事老马、两名烟草技术师傅一起住在村委会里。村委会专门为他们驻村干部搭建了一盘大炕和一个小灶，如果不想入户吃派饭就可以自己开火做饭。天阴下雨烧个小灶睡的舒服，吃住条件还算是不错。子安唯一受不了就是这两个烟草师傅老卷烟叶子抽旱烟，浓烟呛的人鼻眼咳嗽加流泪，好在这俩个人平常是一人接替一人的轮班驻村，子安他们在屋里的时候，他们就在外面窗台下蹲着抽烟，过足了烟瘾再进屋来大口喝水，抱着一个大搪瓷缸子如牛饮水一样，“咕咚、咕咚”的喝的香甜，让别人看着他们都直咽吐沫。

这俩个来自河南的师傅爱唱豫剧，没事干的时候喝点小酒，借着酒劲即兴扯上几嗓子干唱《朝阳沟》、《花木兰》名曲选段，公鸭子般的嗓音听得让人心颤，不由的让人直发笑。招得村里的小孩子们常跑来看热闹，他们自觉得有点失态显得不好意思，和子安他们解释说：“俺们一出来就是一年，走的这么远，回家不方便，闷了就想家了，吼上几句就解乏了，俺们听不惯你们这里的晋剧唱腔，和俺们不是一个味儿哟。”

子安理解他们出门的艰辛和困苦，人家能常年累月的走这么远，想想自己守着家门口还抱怨，那行那业不吃苦能行么？所以子安特别理解这些河南师傅，有时候也从村里的小卖部掏腰包给他们买瓶地产酒让他们喝，他们也感谢子安的热情，所以相处的不错。在郭家夭村也住着两个河南师傅，偶尔过这边来和他们凑热闹，晚上打牌喝小酒，逗乐子。不过这俩个师傅嘴上常说这家媳妇好，那家老婆差的话题，原来他们是住在农户家的，村委会房子是新建的，潮湿不好住人，就暂时安排他们住在村户人家。

这天清早，子安和他的同事老马去地里转转，这些日子天气时热时凉，有时候夏雨不期而至，天气从忽热到乍凉，还得勤换衣服，不然着凉容易感冒。河南师傅比他人的更早，在地头的烤烟房里教种植户怎么制作烤烟，走近烤烟房，阵阵烤烟的清香扑鼻而来，弥漫在四周，如身置仙境那般飘然。

子安他们观看了一会儿烤烟，见人们都挺忙，便和老马沿地埂上走着，在村北有一条大沟里发出阵阵酸臭，子安他俩站在沟垄上朝下一看，原来是农户家把死了的猪娃子、死猫、死狗等扔在这条露天的沟里腐乱发臭，天气热加上雨浇，臭气味儿真重，子安他们赶紧捂着鼻子回到村委会，他俩拿着铁锹来到那片臭气坑边，吃力的铲土填埋那些动物腐尸，整整的填埋了多半天，连饭也顾得上吃，俩个人累的脸上和身上汗水直淌，拿惯了笔杆子，再拿铁锹就感觉累的够呛了，这时没注意到沟对面有四个青年男女早已对他俩进行了拍照，相互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并翻过沟坝朝他们走来。

这两男两女相跟着的青年走到子安他们跟前，一个小伙子就问子安：“大哥，这是谁家扔的？怎么这么不注意公共卫生呢？”

子安和老马看着这几个青年男女，便好奇的问他们：“你们是记者吗？怎么会跑到这里采访？”

一个女孩子笑了一下说：“我们是大学生青年志愿者，专门来农村进行环保志愿宣传和地方病普查抽样调查的，在这周边村庄已经走了三个村了，刚才看见你俩在填埋这些动物腐尸，觉得你们做的对，所以

我们想采访你们一下。”说完拿出证件来，递给子安他们看。子安翻开扉页，见上面赫然打着某某大学的学生证字样，其他的男女青年也把证件递给老马和子安查看。

子安也为这些大学生们的热忱和纯朴所感动，他也是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尽管没机会上大学，但内心对大学生有种天然的敬慕之情，便对这些大学生们说他们只是来包村的，要想弄清楚根由，还得他们去找村支书老郭先接个头，让他安排帮助就好开展志愿宣传工作。看着他们茫然的眼神，子安和老马就带着他们来老郭家里，老郭正在炕上午休歇晌，听见有人进来，撑起身子来朝窗户一瞧，竟然有六七个人进了他的院子，急忙跳下炕拉开门把这些人让进来，窑洞不大，地上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看着这些并不认识的青年人，老郭迷惑的问子安：“他们是干什么的？”

子安并没有回答老郭，而是向这几个青年介绍说：“这就是郭书记，你们有什么事就和他说吧。在村里什么事也得先通过村书记，否则在这里开展不了工作，做不好事情的。”

有一个小伙子拿出证件递给老郭，并说了他们想要在村里做志愿活动和地方病普查知识讲座，需要村里的帮助，入户做深入调查，抽取生物检材。老郭并没有听明白，就大睁着眼说：“什么地方病？我们这里平安着呢，不普查还没事，反一普查出来大病啥办呢？你们掏钱给看呐？”

这几个男女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完全听懂老郭说的是什么意思。子安只好翻译给他们听了，他们一听乐了，告诉老郭说：“这和检查病是两码事，我们只是调查污染源和致病源，比如今天这俩位大哥做的就是好事，把腐化的动物尸体填埋就是做好事，预防和及时处理致病源很关键。”

老郭看着子安说：“我说今天没找见你们呢，那些死猫呀死狗呀死猪的别管它就是了，多年来，一直就是那样乱扔的，也没个啥事发生。慢慢的刮风下雨自然就沤没了。”

这样一个女孩子插过嘴来说：“这就是大叔你的认识不上去的问题，你看看周边你们这些村，近年来，得了恶性肿瘤的有多少，我们这些日子做了调查，感觉到和你们的种植习惯、过量施肥、暴饮暴食、吃油腻过多、吃咸菜过多、吃熏制品肉食等等不良生活习惯有关系，还有你们不处理这些动物腐尸，如果形成污染源，污染了吃水等问题，到时候就成了大麻烦了。”

这女孩子说的老郭听得哆嗦了几下，马上跳下炕来说：“要是这么严重的话，我们就得听你们的，赶紧调查吧，你们不说不知道，一说真吓了一跳，我们农村人得了病就死命抗着，对你说的这些科普知识不懂呀。你们得好好呆几天，好好调查我们村里的问题，我们村大，好几百人口呢，要是谁都制造污染，那还不出大问题了？”

这老郭倒也开明，只要把道理说透，他自然着急，马上把这些大学生请到村委会，听他们下一步怎么开展普查工作。子安也没多少事，便和老郭说他带着这些大学生做入户调查吧，老郭很高兴的说：“也好，你们都是年青人，在一起说话方便，有村里有什么困难找我啊。”

这些大学生志愿者就帮助找个吃住地方就行了，他们可以掏钱。老郭便让村委干部在另一间村委会办公室烧开一盘炕，让这些大学生们休息，子安见他们男女不方便，便建议两个男同学和他们挤一个

炕吧，老郭夸赞还是子安心细，考虑的周到。

这些大学生态度诚恳，干事认真细致，做活有板有眼，他们在子安的陪同下，在全村每户做了抽样检查。对他们的饮水和生活饮食习惯等等做了深入的调查了解，甚至跑进厕所里去查验粪便，并用小药水瓶提取了检材，贴上标签。村民们对这些年青人的做法议论纷纷，说不好好的在城市的学堂里上课，专门跑到乡下茅厕里找屎尿化验，是大学生们应该干的活吗？在对全村农户抽样填表建档后，他们又钻进山沟里的潜水中提取水样，去田间地头收集土壤和生物样本，还跑到沟渠、河滩提取动物死尸样本，特别辛苦认真。

子安深为这些大学生的专注和科学态度所吸引，感慨着现代青年人身上具有的宝贵的精神和人生动力。尤其是在晚上，这些大学生告诉子安好多他平时不知道的新概念新知识，还有各种主题理念等等知识面，给他讲解参与式管理方法，还有粮食安全、善治、公共安全和爱滋病等概念知识，并把他们携带的相关基本资料给子安翻阅讲读，子安在和他们相处的几天内了解了更多的信息和知识，心中对外面的世界有这么多的事情有了感性认识。

傍晚时分，子安和大学生们正聊得起劲时，村支书老郭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找子安说，这些天缺雨，河滩一带的村民们都抢着浇地，干渠水流量不够，上游的两个村分别把干渠的水给堵了，村民们很激动，准备组织人手去上游的村里打群架，他让子安他们帮他疏导一下，赶紧想想办法，他一个人拦不住那么多激动的人群。子安一听赶紧让老郭通知乡领导，他和老马同这几个大学生跑到扎堆的村民中，就见一些村民正叫嚷着去找上游村里的村民算账去，扛着铁锹、大锄等农具乱挥舞着，叫嚣着人们赶快闹事，不闹不解决，大闹大解决，老郭和村委干部张舞着双臂在人群中嘶喊着让大家冷静。

这时得到消息的贾亚芳书记、老田乡长李子林和派出所长进了村，来到这片喧闹的人群中，人们一看是乡领导来了，哗一下子把他们围拢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让乡里公平解决，否则决不罢休。贾亚芳冲人群中几个像是爱出风头的人喊着说：“动武能解决问题吗？都是一群法盲，不多想想生产自救的办法？就凭冲动那还不出人命了？到时候谁负责呀？”

那知道这几个家伙冲人群中叫喊着说：“乡领导说咱们是法盲，偏向他们那两个村，走，抄摊去呀，咱们去豁干渠去。”

人群中有人呼应着叫嚷：“走、走。”

老郭他们挡在队伍前头死命拦着，一下子成了对峙之势。子安问大学生们怎么办？大学生们说：“最好召集这几个村的村民代表们坐下来谈判，取得共识，形成一致意见就好办了。”

子安急忙把李子林叫过来说了大学生的建议，子林便告诉了贾亚芳，贾亚芳一听也对，就冲人群中高声叫喊道：“你们要是还相信政府，我们连夜给你们解决，但不准闹事，谁挑头先惩治谁。”

这时人群中静下来，那几个头目问贾亚芳：“你说话算事？”贾亚芳点了点头，这几个人相互嘀咕了几句，冲贾亚芳他们说：“你们赶快解决，我们等着，人们先别散，看他们怎么解决？”

贾亚芳对子林说：“马上召集这几个村的干部和村民代表到乡里开分水会，连相关的包村干部一起来，这些大学生我们也请你们参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