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素婵写信其实是写给子安的，她在信中把素素的主动和子平的反应以及她的顾虑和盘向子安说了，她最后希望的是子安能给她拿个大主意，这件事怎么办才合适，两方都是熟悉至亲的人，她不能和别人商量，建议子安能给她个好主意，来周全这件事，如果子安方便能来趟大同最好，当面说的清楚。

素婵她们并不知道子安已经换了工作单位了，信的收件地址直接写到了刀具厂，张庭海他们替子安收好了信，准备等合适时间去找子安送信，顺便看看他去。

子安从老家看完父母后，第二天就返回到了县城。主管经贸局的县领导和组织部的同志一起把子安送到了经贸局宣布了局务会新班子。经贸局一把手乔局长热情的主持了新班子成员欢迎仪式，巧的是，当年负责大中专学生安置的计委王科长也被任命经贸局副局长，当王科长和子安两人在新班子会上碰面后，都很感慨，由于两人以前认识又有相互珍惜的感情基础，所以在以后的工作中王科长很照顾子安，成为了子安工作中的又一个老大哥。由于子安是单身，住宿就在办公室里搭张单人床，经贸局没有食堂，子安吃饭也就成了问题，总不能在办公室里安锅搭灶吧，子安找到吕厂长，说了他遇到的生活困难，吕厂长很大度的让子安还来厂子里食堂吃饭，也可以在原宿舍里住宿，子安毕竟是从他厂子里提拔起来的职工，他的脸上也光彩着呢。

机关工作是枯燥无味的，尤其是下了班之后，连个去处也没有。子安很少去姐姐子华家串门，她们教师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去了还得好吃好喝的给他做饭，不想麻烦她们。去找亚娟吧，她近来心情可能因为面临读电大而反复无常，只好又去厂子职工宿舍去找那几个工友攀谈，他发觉，当他还是当一名小工人时，心里老想着外面世界的多精彩，而现在当他离开时，又回味着这里的平凡和安静。人呐，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好，子安感慨着。

按照班子分工，子安作为局长助理，分管办公室和统计工作。经贸局管理着全县大小生产企业和商贸企业一百多家，目前仍在生产的有二十多家，正常生产的只有不到十家，基本上处于关、停、并、转企业。这些企业有时候连正式负责人也找不见，一切事务竟然是看大门的人在应付，他们把门房称为“留守处”。子安在下去进行统计时才发现这些情况，和张庭海说的如出一辙，所以子安晚上去厂子和张庭海聊天，并顺便给他带点小酒菜，把张庭海高兴的直夸子安身段软，低调有内涵，能听取进不同的意见，具有领导的基本姿态。子安却困惑的和张庭海说，他从事行政工作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如在车间手里有活干的充实，如果有可能还是返回到生产一线来历练，张庭海疑惑着子安的想法，鼓励着子安应该专心从政谋前途，将来在社会上体面风光，行政上工资有保证，不比企业一阵好一阵坏的没个准，他是没机会，如果他像子安一样，肯定会利用一切人脉关系向上冲的，看着张庭海痴迷于政道，子安不能说什么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用心琢磨过那方面的玄机和幽深，其间的曲折微妙不是他这样出身的农家孩子能玩味的。

张庭海把素婵的信给了子安，并道歉说在他这里搁了几天了，没有主动送过去，看着张庭海用这样说话来卑微着自己，子安心里真是不舒坦，这个同宿舍的老大哥一年来可是同子安说了不少知根知底的事呀，通过他解说的各种事情，子安在公开考试中运用了这些素材，才把文

章写的有情可据，他的好成绩里有张庭海提供县情的功劳，当子安把真心感谢张庭海的话和盘告诉他时，张庭海却对子安说可不能把感恩常挂在嘴上，这是行政大忌，要放在心上，布在局上，体现在事上。看着这个戴着眼镜、卖弄玄虚、老放低自己的人，子安感觉到他活着真累，转念一想，这只是他的看法，也许人家以此为道，乐此不彼呢，想到这，他只好把话放在舌底下了。

子安看完素婵的信，心里既欢喜又忧愁，他尽管比子平性子平和些，处事理性些，可对这种事自己是没有多少观点的。因为内心深处是希望素素和子平能结合在一起的，至从去年他和亚娟去了趟大同后，就感受到了他俩之间的默契，某种程度上比他和亚娟之间的感情更丰富直接有内涵。但是子安极为珍惜素婵对他家的好，可以说是大恩情，再怎么说也不能让素婵为了难，但男女感情上的事，不能用现实眼光来做衡量的，缘分这种东西极其微妙，人们不是经常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嘛。子安也犯难了。

子安抽空来到姐姐子华家，初夏的天色长，晚七点了，夕阳还在西天边张扬着，不肯拉下脸去。子安骑自行车来到姐姐家不大的小院子，一家三口正在院子里的团桌上备课，孩子写作业。子华问子安吃过饭了，便进屋倒上水递给子安，子华把孩子叫进屋里去写作业，大人们在院子里说话。

子安把子平的情况告诉了子华，子华高兴的说：“咱家里穷，你们哥俩倒是有好福气，大闺女们都愿意跟你们。要是白跟更好，省得爹娘愁死的呀。”

看着子华竟在这种事上有得大便宜的想法，子安很意外，他看着姐姐说：“再穷咱也得给人家安身的条件吧，起码的锅碗瓢盆得有吧，你嫁的时候不也是和姐夫要了一些生活物件吗？”

子华没料到子安会这样呛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就执气的说：“能干的小子们娶媳妇根本用不着家里，全靠自己，要想成家，就要看你哥俩的本事了，咱家的光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锅碗瓢盆也是磕沿缺了边的，人家闺女们会要吗？”

唉，子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对子华这些年变得不近情理的说话大感失望，原想到她成家好几年了，对这些事有个基本态度和变通想法，可那知她竟是这样的小家子气，老以自己一撇子理来说事，子安失望的走了。

子安漫无目的沿着大街往办公室走着，街上掠过对对紧拥的情侣，亲密的样子让路人眼热，爱情，生活的浓烈重彩，是让人多么渴望啊，但回归到现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的问题，不止是交响乐和曼妙舞姿协奏曲，现在他和子平同样面临着爱情的炽烤，他们因为家境和身份却是这样举步不前的。

第二天，子安下了班揣着素婵的信来找亚娟，他现在没有个真心能商量事的人，只好找亚娟了，他并不想打扰她的学习，可是隔段时候不见她，心里就麻烦开了，他知道这是爱情的召唤在作祟，他尽量克制，理性把握，却是情至深处泪满巾。子安现在上班的日子太有规律了，八小时之外，尽是好时光，别人玩的开心，他却是惆怅满腹中，大好的时光就这样白白的流走，真让人心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也就是普通人，平凡的一个人，总不能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吧？他想，要不就和亚娟一起回炉上大专吧，再过把学校瘾，他那个中专上的相当于上了高中一样，没有多少回味。尽管后来自学考试、函授大学的文凭过了关，但与真正的第一学历教育有差别的。

亚娟坐在院子中的小板凳上读课文，她看见子安心事重重的走进来，便让他坐在院子中台阶上，进屋拿了个棉坐垫让子安坐在屁股底下。子安把素婵的信掏出来让亚娟看，亚娟看了一遍笑了起来，子安搞的莫名其妙，便问亚娟笑什么？

亚娟说：“就这么点事把你们这俩个要强的人为难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素素看上了子平，就想嫁她愿意嫁的，你跟素婵姐有什么可担忧的？你俩错位了，操错心了，你们替代不了子平他们。”

“我不想让素婵姐为难，所以担心子平也为难。”子安看着亚娟说着。

“这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素婵姐有点老成了，对这种事应该支持他们，我倒是敬佩素素，敢爱敢恨的真女子。”亚娟扬着手中的书本起劲的说。

子安指着亚娟轻飘的样子说：“你现在倒像个祝英台了，话说回来了，主要是素素家里大人们不同意的问题，老人们的工作最难做了，气不得，拗不得，哄不得，瞒不得呀。”

“你现在倒是在这方面说辞一套接一套的了，大人们能跟咱们一辈子，谁也不可能从生管到死了吧？倒不是说大人们死脑筋，我爸妈在家背后天天还说呢，嫁闺女可比娶媳妇为难呢，意思是说闺女要是嫁不好了，坑一辈子。”亚娟蹲在了子安对面说道。

看着亚娟一副小大人说话的语气，子安说:“娶嫁一样的，谁都想找个正经人家的，要不订婚前就可要打听清楚底细呢。”

“子安，你给素婵姐打个电话吧，让她静观其变吧，素素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不会乱来的，上次她跑我这里来，就和我说了，她是铁定了心跟子平了，你应该知道，女孩子一旦认准了的事，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我看，子平比你还老实呢。”亚娟扶着子安的双手说，还冲子安挤了挤眼，调侃着子安。

“嘿嘿，”子安被亚娟逗乐了，他说：“现在不是我哥俩的问题，是你们硬要给的问题，关键是给不了你们想要的，所以为难。”

“为难就别娶了，省得我和素素将来嫁不出去了，还得央求你们，快娶上我们吧。”亚娟张着双臂作着夸张的样子。

在屋里看电视的亚娟爸妈听着这俩个年轻人说笑，也不由地笑出声来，子安方醒悟过来，唐突走神之间竟忘了进屋和亚娟爸妈打招呼了，太失礼了，他自责的走进屋子和亚娟爸妈打了招呼，他们俩口子问了问子安换了单位工作的新情况，亚娟爸对子安说：“我还是那句话，在机关呆上段时间就行了，知道行政上是啥会儿事就行了，可别削尖脑袋钻营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误人害已。”

子安听着亚娟爸对行政部门上的点评，心想：“这老爷子是不是挨过批斗呀？对行政工作这么武断的排斥着？其实就是一份常规工作而已，没有人们对它所揣测的那般深奥。”但他没敢说出口。

子安顺便把子平和素素的事告诉了亚娟爸妈，这俩口子听了听子安和亚娟对此事的看法后，亚娟父母竟然说还得多听取素素的爹妈的话，婚姻不是小事，得慎重对待。不是说子平不好，而是首先子平要征得素素父母认可了才行，亚娟爸说：“这件事主要还在子平和素素俩人身上，她们不要任性，一定要让大人们认可了子平和素素是真的好才行，别人都是外因，内因是他俩。”

大人嘴里出贵言，子安现在才有体会，亚娟妈说：“世上还没有那个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子女往火炕里推，他们肯定是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