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瓦利斯再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他说的话。他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英雄,比起布拉克巴恩侯爵这种位高权重的贵族,他只是一个小角色。
对奈沃德城的大屠杀是一次实验。那里没能逃出任何幸存者。实际上,就是帝国宣传机构对自身舆论制造能力,以及预案本身的实践性证明。
人们在瓦利斯身边堆起了高高的柴垛,满怀仇恨的镇民点燃了火把,带着说不出的亢奋与复仇快感,给柴垛表面浇上油,最后将燃烧的火把扔了过去。
瓦利斯在火海中痛苦嘶吼:“不是我……发发慈悲吧,看在圣主的份上不要这样对我……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没有……”
悲鸣迅速被来自周围的唾骂声淹没。
“他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英雄,而是一个真正的恶棍!”
“我得看紧家里的孩子,像他这样的混蛋还有很多。码的,他们一个个都打着“复国”的旗号,实际上却胡乱杀人。我才不相信他们所谓的战绩。巨人是那么好杀的吗?如果真有那么简单,我们就不会输掉北方战争,也不会丢掉伦敦城。”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我绝不会给游击队提供任何粮食。”
烤肉变成了焦肉,随着身体内脏在高温中沸腾熟化,瓦利斯也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圣主一直没有显灵救他,也许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撒了谎。
……
十二月底,长林率领帝国第三军团和治维军第六军团歼灭了撒克逊最后的武装部队,占领了位于最南部的约克郡。至此,对撒克逊的战争结束。
治维军总数超过两百万,其中四分之一分驻在各地,与重新建立的警察(白人)系统共同负责治安与维稳。
在后方完成整编的第五、第六军团进入约克城,替换长期作战的第三军团,接下来的战争主要对手是教廷。
正江接管了撒克逊王国海军的残余船只,包括三百多艘不同型号的旧式风帆战舰,以及四百多艘货轮、运输舰和拖船。赛斯特港全面转为军用,岛上所有撒克逊平民按照命令迁往内陆。当地人对这道命令非常抵触,一些既得利益者唆使平民向驻扎舰队的港口发起游行示威,被正江下令开炮击退,当场炸死数百人。
随后,是大规模的强行清理。所有拒不服从迁移令的人就地格杀,财产被帝国政府没收,死者家属视年龄不等,年轻的全部变成奴隶,年长者随队押往大陆北方,专用于肥田。
在莫尼奥子爵的劝说下,金雀花国王卡洛斯十二世终于决定派出使者,与占据了约克城的巨人接触。
从两百多年前,金雀花王国就开始觊觎约克这座城市。无奈撒克逊人军事力量强大,一直无法得手。巨人灭亡了撒克逊,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强大最具说服力的基础,卡洛斯也被迫面对现实。
森林大火给金雀花王国带来了可怕灾难。北方各郡出现了大规模的呼吸道传染病,已经灰尘引发的各种肺部疾病。几乎整个王国都在咳嗽,为了诊治病人医生几乎跑断了腿,却无法改变大规模发病的现状。
缺粮的问题日益严重,莱茵王国拒绝了卡洛斯大批购粮的请求。毕竟莱茵同样也是受灾国,而且无论森林大火还是农田被烧毁面积都超过了金雀花。据回来的使者报告,亨德森国王同样为了粮荒问题焦头烂额,莱茵国内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卡洛斯向维京派出了使者。国王维费十一世表示可以对金雀花王国提供帮助,但他同时也表示因为两国之间路途遥远且不接壤,只能由金雀花人自己过来运粮,维京方面不负责途中安全,而且必须现金交易,不得赊欠。
教廷的反应很快,他们在第一时间派出了教士团前往金雀花王国。最初,卡洛斯以为是教廷给自己派来了急需的医疗人员,可随着第二,第三天后续消息传来,才发现这些教士是为了提前征收明年的什一税。
按照地区大主教的解释:这是向伟大圣主的进献,决不能延误。之所以提前征收,是考虑到莱茵和金雀花两国遭遇森林大火,同时造成了大规模的粮食歉收……个人苦难是一种对心性上的磨练,有助于灵魂升华,更有助于对未来强劲的进取心巴拉巴拉……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放弃对圣主的虔诚,因此什一税的征收绝不容许延误。教皇陛下说了,现在提前征收,他老人家将带着红衣主教团和审判庭在加百列城举行公开祈祷仪式。圣主会听到来自人间的声音,随后降下福祉,来年必定风调雨顺,收获丰足。
不得不承认大主教说话就是好听,教皇也很会做事,这一系列操作让人挑不出毛病,而且有理有据,教士们脸上洋溢着微笑,头上顶着神圣光环就像隔壁邻居丈夫出远门后每天都会在窗前冲着对面男人招手微笑的年轻妻子,向所有人伸出关爱的手,仔细叮嘱温言劝导:“精力充沛的你……该交税了。”
天浩在约克接见了金雀花王国派来的特使。
那是个身材中等,皮肤苍白的中年男子,有着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头发颜色偏于暗红。他的名字叫做查理,是金雀花国王卡洛斯十二世的御前侍从官,一名男爵。
觐见安排在临时改建的行宫。这在天浩看来是最令人郁闷的事情之一。南方白人实在太矮了,无论伦敦还是约克,所有被占领区域都要重新建盖符合帝国公民正常身量的房屋。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些新建筑的主要类型多为军营。
说是行宫,其实只是包括军团指挥部、小型休息区和医护区在内的建筑群。两万名白人奴隶在皮鞭和“偷懒者当场处死”的严酷法则面前,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规定时间里完成了所有建设任务。
仍然是传统的单膝跪拜礼,天浩对使者来意的兴趣超过了礼节。他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查理男爵,温言笑道:“起来吧,我的时间不多,请说明你的来意。”
这话在查理男爵听来很是出乎意料,他站起来,看着坐在王座上的年轻巨人皇帝,颇为意外地问:“您似乎很忙?”
“是的。”天浩没有掩饰,他摊开双手:“我征服了撒克逊,接下来要对付维京和教廷。事情太多,也太杂,所有这些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
“维京?教廷?”男爵好奇地问:“这是您下一阶段的主要目标吗?”
天浩点点头:“尤其是教廷。”
“为什么不是上主之国?”查理男爵对此感到疑惑:“从地域上看,上主之国就在神威要塞以南,与您的帝国距离非常近。如果换了是我,一定会把上主之国当做首要进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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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主之国是帝国的盟友。”天浩笑了,他仿佛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天大的秘密:“我没有理由对付他们,何况赫尔曼国王早在好几个月前就派出使者与我就联姻的问题进行商谈。”
“联姻?”男爵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有想到上主之国与帝国是盟友。虽然很多证据都表明上主之国居心叵测,可是谁都没有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
信仰问题一直是上主之国与金雀花王国之间最大的互通障碍。但出于双方共同的利益考虑,在北方战争时期两国总算是抛弃前嫌,暂时合作。锁龙关大败,很多从前线逃回来的人都说那是因为上主之国从背后捅了王国联军一刀,他们配合北方巨人调转方向狠狠给了王国联军致命一击……然而从天浩嘴里说出“联姻”这个单词让男爵大惊失色,他当即意识到情况绝非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更有种脱离了控制的棘手感。
思考了很久,查理男爵试探着问:“这么说,陛下您很快就要册封一个上主之国的女人为妃子?”
他很狡猾,用了“女人”这个单词,而不是“公主”或“王室成员”。
天浩仍然面带微笑,这表情完美掩盖住他眼眸深处透出的敏锐洞察:“你对此似乎有什么想法?”
查理男爵耸了耸肩膀:“拉赫曼国王的确有两个女儿,长得都很漂亮。恕我直言,相对陛下您……她们实在太矮了,恐怕连您的腰都够不着。”
天浩脸上笑容依旧:“我上周接到来自咆哮城的消息,拉赫曼国王已经把一位公主送到了那里。她很高,绝不是你说的那么矮,至少可以达到我的胸口位置。”
这次轮到男爵笑了起来,之后,他颇有些担忧地抬头仰视:“我以圣主的名义发誓,那绝不是拉赫曼国王的女儿,也不是任何一位上主之国的王室成员……最大的问题就是身高。各国王室的情况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这涉及到未来某个时候双方联姻,所以我们历来这方面的情报,绝不可能出错。”
天浩的笑容逐渐收敛:“这么说,拉赫曼给了我一个精挑细选的平民?”
“这应该就是事情的真相。”自信正从查理男爵心中升起,之前的谈话气氛很不错,自认为帮助年轻巨人皇帝解决了潜在问题的他变得有些神采飞扬:“陛下,我带着友谊而来。请相信,神圣的金雀花王国与强大的北方帝国是朋友。卡洛斯国王委托我向您致以问候,并就北方战争的问题向您表示歉意。”
天浩上身朝着王座右侧倾斜,右手背面杵着下巴,望向男爵的眼睛里夹杂着戏谑成分:“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使者,能说会道。”
这话的嘲讽意思非常明显,查理男爵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看得出来他正努力控制着情绪。现在显然不是发怒的时候,也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两句话大发雷霆。他用力咬了咬牙,在脸上很快堆起更多的笑容:“陛下,卡洛斯国王希望与您结盟,金雀花王国与龙帝国之间世代友好。”
天浩没有直接回答,他直起身子,收起微笑,认真地问:“你认不认识莫尼奥子爵?”
查理男爵犹豫了几秒钟,点点头:“认识。”
“艾尔肯侯爵在咆哮城战俘营。除了他,还有很多金雀花王国的贵族。你们输掉了北方战争,给我送来了上百万的奴隶。”天浩注视着站在王座下的男爵,接下来的话音量不大,节奏缓慢,却有种令男爵毛骨悚然,寒彻骨髓的恐惧感。
“没想到卡洛斯国王陛下会亲自来到约克与我会面……呵呵,就勇气而言,你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国王。”
查理男爵面色一僵,眼角随之猛抽了一下,他的反应很快,神情茫然地眨着眼睛:“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天浩将上身前倾,绕行兴趣地看着对方表演:“你是卡洛斯十二世,不是什么查理男爵。”
“……陛下,您认错人了……不,我的意思是,您想多了。”伪装男爵仍在挣扎,拒不承认。
“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我看过你的画像。”说着,天浩随手捏了个响指,一名侍从很快从内廷走出,他手里端着一个硬盘,里面放着用封条捆扎的纸卷。年轻的巨人皇帝当着查理男爵的面将纸卷徐徐拉开,双手抓住上下两端,反向对着男爵展示。
视线与纸卷接触的一刹那,男爵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那是一张人像素描,画中人正是金雀花国王卡洛斯十二世。画像虽然没有照片那么清晰,却抓住了人物面部的主要特点。
事已至此,卡洛斯也不再隐瞒。他脸上同时涌起颓然与愤怒,更多的还是后者:“是莫尼奥出卖了我?我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叛徒!”
“他只是对我描述了你的长相,画师以此为依据画出这副人像。”天浩笑道:“说起来,你得感谢莫尼奥子爵,他一直声称你是个英明的君主,只是在很多事情上无法选择,被迫服从来自教廷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