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整个后院都笼罩在浓浓的青雾之中,而香梅就站在房间的门口,她的眼睛是睁开着的,可是她的眼中没有焦距,黑色的瞳孔看上去就像一潭死水。
然后她动了,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而去,那里,有一口井。
一口枯井,因为那枯井曾经有女婢自杀,因此这后院才荒废了……她心中一紧,暗暗跟上去。
她的四肢僵硬,隐约透着古怪,像是……机器人一样,到了井边,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好像井边有个水桶,而她正在打水,一下、一下、又一下。
好像不知疲倦一样。
青雾越来越浓,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些什么,白莲忍不住上前制止了她,“香梅,你在做什么?”
香梅的头缓缓的转了过来,她似乎还能听到骨骼转动的声音。
“我……在……打……水……啊……打……水……给……你……喝……”
“别打了,这里根本没有水!”她终于察觉到不对,香梅这个样子,竟像是中了幻术的样子,她想了想,甩了她一巴掌,力道并不大。
然而被她甩了一巴掌之后,香梅的鼻子下却流出了淙淙的两条鲜血,白莲微微吃惊,她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啊,“你,香梅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香梅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的声音似乎正常了一些,白莲向她的眼睛看去,却还是暗不见光。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为什么我看不到到你?”
香梅说完这两句话之后,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倒向她,她连忙用自己的肩膀撑住--好硬,简直和石头一样。
“现在是晚上,看不到是正常的。”她虽然这么安慰着香梅,心中却是一阵焦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吗?”香梅喘了一口气,“白……姑娘,您的名字是谁取的。”
“是……二皇子。”
“啊,起得真好。”
“是啊。”她也有同感。
香梅轻轻叹了一口气,呢喃道:“即使走在黑暗之中,依然可以看见光明吗?是可以看见的吧,希望?”
“恩,当然,希望是一定存在着的。”虽然她们现在看起来就像很正常地在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却很是不安。
“啊,真好啊。”香梅在她耳边轻叹了一声,让她不住一抖。
好冷,有人的呼吸会这么冰冷吗?
“可是,我怕是看不到了……”
听到这话,她心中那种不对的感觉越来越强,却依然强打起精神,“你不会是想轻生吧?振作一点,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真想活下去啊,起码,起码……”她似乎又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起码……我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凶手。”
“那你就努力活下去啊。”
白莲一激动,不由得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此时她的身体好像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僵硬了,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柔软……
香梅却像是没有听到她方才说的话,答非所问地道:“你知道吗?从我进入将军府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我告诉自己……绝对要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病逝的娘亲说,只要这样做,就不会……就不会惹祸上身,我不聪明,但是我一直都很听娘亲的话……我以为,我以为这样就不会,就
可以好好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说到最后,似乎是有些激动,有什么温热的**缓缓流入她的脖颈之中,她心中一热,“你没错,你没错!”
“呵……能认识你真好啊,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早一点认识你啊……”她的手指忽然用力,十个指甲即使隔着衣物都让她感到痛,她的声音开始呈现一种诡异的兴奋,“白姑娘,你知道吗?我绣的手绢儿可是中元里有口皆碑的呢,我最擅长的还是鸳鸯,娘亲说一个好姑娘要为自己做嫁裳,我的梦想,我一直想……我真想替你做一件嫁衣,啊,对了,我还欠你一条手绢儿呢……”她的声音又柔了下来。
“对不起了,白姑娘,谢谢你,谢谢,我只能来世再还你了,手绢儿……”
白莲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猛然抓起香梅,想察看她的情况,却赫然看见--七窍流血的惨状。
鲜血流过的地方,遮掉了那一点红痣。
她的笑容在崩毁,化为血人,然后化为血水,就这么在她的怀抱中化成一滩血水。
白莲睁大了眼睛,心跳似乎要停止了。
有什么在靠近,“哎呀,一不小心脏了你的手,真是不好意思了,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多享受新婚之夜呢?”
甜美的笑声此刻却仿佛索命的鬼差。
白莲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进那一双如妖如魅的桃花眼中,“告诉我,圆圆的死是不是你指使的?”
“是啊。”
“为什么?”
“没什么,我讨厌别人窥视我的东西。”
就像有什么哽在了喉咙里,她的声音有些沉郁,“那,太子的死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控制娜仁?”
“这次是两个问题哦?看在我心情好,你有什么问题都一并问了吧,你的两个问题我都承认,还有呢?”
杀人?心情好?
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她却分不清那是她自己的血还是香梅的血。
“毕成的事?”
“没错?”
“为什么?”
“因为这样做才能激起他的野心。”
呵,边疆数十万的死伤,竟然只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麻木、越来越麻木,“我还有一个问题。”
“一并问了吧。”
“你怎么不杀了我?!”白莲眯起眼睛,嘴边扬起恶毒的笑容,“你知道吗?我就是他爱了十年的人,你知道吗?他想吻的是我,不是你?你知道吗?他想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是、你!!”
说完这话,白莲没有去听她的答案,飞身离开。
风在耳边呼啸,那血气却在她的身上,仿佛一条蛇紧紧勒住了她的喉咙,就像最初来到这个世界,蛊毒发作之时,万虫噬心。
别院有一处温泉,是专门为了让易峰治病养身子用的,平***总是悉心维护,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扑通一声,她把自己丢进温泉之中。
泉水一下子被染成了血红色。
整个世界像死了。
静。
好静。
静得快没办法呼吸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从水中抬起头来,她放声嘶吼,脸上流过的,是泉水?是泪水?还是血水?
她吼了好久,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苦都喊出来,
喊得嗓子中都已经有了血的味道。
“够了。”
背后忽然袭来的温暖让她停下了这样自残的行为。
“还有我。”
因为这句话,白莲再也忍不住转身投进了男人的怀中。
只有他,只有他的气息,他的胸膛,他的话语能叫她平息下来。
许久许久,她忽然闷闷地说出一句话,“你快点走,这里的水,不干净了。”
“没关系,我已经在水里了。”
“……”白莲轻叹了一声,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那,抱我回房。”
元易峰轻笑,“好。”
他真的抱起了她,一步一步,从别院到主院,到房间,然后一件一件脱去自己的衣服,直到两个人都裸/裎相见。她看着他拿着热毛巾为她擦拭身体,温柔的力道几乎让她昏昏欲睡,这一番折腾之下,她的身体有些冷,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下一刻她就被抱进了被窝,连同他一起。
她耍赖地像无尾熊,四肢都缠上他,他只是笑,任她动作。
“喂,我喜欢你这么抱我。”
“易峰。”易峰看着她笑。
“易峰,我喜欢你这样抱我。”她乖乖改了称谓,又往他的怀中移了移。
“易峰,你的体温第一次比我高诶。”
“我在某些时候也比你高,要不要现在试试?”
这下白莲也笑了,“易峰,你不正经。”
“恩,夫妻本是同林鸟,谁若正经谁先输。”
扑哧一声,白莲乐了,“你别乱编排,小心诗人被你从坟墓你气醒了。”
“那岂不是功德一件?”
又是一阵闷笑,她有些累了,经过这一天晚上的折腾。
“易峰,今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
“恩。”他没有问。
“我很难过,她走了。”
“明天厚葬她。”
“她只留下一片血水了。”
“那就就地造个坟。”
“好办法。”
好困,可是她还不想睡。
“易峰。”
“恩?”
“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幸福。”
“那不是很好?”
“我怕这些都是幻觉。”
“那要不要让我捏捏看?”
“想得美。”
“易峰……”
“易峰--”
……
这一天晚上,她一直没有睡着,直到清晨。
直到昏睡前,她忽然想到,夜姬的占有欲是这么强,无梦她……看来她得做一点准备了--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无梦身上!
厚葬了香梅之后,元易峰便被传唤进宫中。他变得愈加忙碌,即使他每日回来之时,依然对她笑语温存,白莲心中却还是有着某种奇异的惶恐,就好像,这一切只是梦中水月,很快就要被击碎。
不止是监国府,整个中元城都笼罩在一层压抑的气氛之中,城门兵的规制增加了一倍不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以及他们认为可疑的地方,便会耍出冰冷的刀剑,原本正当往来的佃农、游商俱是胆战心惊。
虽然不能从易峰的口中打听到消息,白莲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白莲看了看天色,在易峰回府之前,她必须打听到她所需要的消息。而在古代,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青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