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分道扬镳(1 / 1)

人心至上 雾满拦江 1386 字 2个月前

朱学范到上海,来见杜月笙,杜月笙对他说:“学范啊,这个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不可自作聪明,卖弄奸诈。不是老师我倚老卖老,说你一句,你跟京士二人同是“工运”巨子,在工人中影响巨大。但你影响再大,也不能把别人该说的话给说了,不能把别人该吃的饭给吃了。学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代表’这个词,咱们尽量不要用,好吗?人家支持你某个行为,自然会有明确的授权,岂有连授权都没有就硬说自己行使他人政治权利的?”

朱学范连连点头:“老师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年轻,好心想做事,又急于求成。说到底,我就是太单纯,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杜月笙绝望地摇头:“学范啊,老师的话一遍又一遍地说给你听,你就是不肯听。”

朱学范说:“老师,学范此心,唯天可表,为什么我这辈子总是遭人误解?为什么?”

杜月笙道:“那你的劳动者协会驻渝办事处被军警查抄,又是怎么回事?”

朱学范说:“这是迫害,是政治迫害。老师啊,你自己不是曾经说过的吗?上海沦陷时无正义,上海光复后无公道。现在你亲眼看到了,他们是怎样对我施以残酷的政治迫害的。”

杜月笙道:“那么,他们为何非要迫害你呢?”

朱学范说:“老师啊,你看你这话问的,你这辈子,弟子满天下,生平无私怨,可一家家的报纸照样不是对你詈骂不休?在这个世界上,名高遭谤,树高风摧,任你如何努力,也挡不住周围的小人之心与明枪暗箭。”

杜月笙道:“不对吧,学范?我听人说,你的劳动者协会肆意侵占美国援助中国的劳工基金。还有,人们说你的劳动者协会中,有许多激进派人士。”

朱学范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先别说美国援助中国的劳工基金,本来就应该由我劳动者协会接收,我代表中国劳工嘛,凭什么说我侵占?还有,协会中的成员,我敢拿性命担保,他们个个都是温和之士,政治理念持正平和,绝无激进派人士在内。绝对没有。”

杜月笙道:“你确定?”

朱学范说:“老师面前,我是决不会说半句假话的。”

杜月笙拿起张报纸,说:“可是,学范啊,你看看这个,这可是激进派他们自己的报纸,参加他们会议并发言的人,至少有16名都在你的劳协中,而且都遭到了当局的逮捕。这事你怎么解释呢?”

朱学范说:“老师,你宁肯相信一张纸,也不相信我吗?”

杜月笙道:“我相信你,一如我相信罗洪义,一如我相信万墨林。”

朱学范说:“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学他们两个,自己挟着铺盖卷去警备司令部投案?”

杜月笙道:“你问心无愧,怕者何来?何况军警及狱中,都是我们自己的人,你还怕老师让你受委屈?”

朱学范说:“不是,老师,我跟罗洪义、万墨林可不一样。”

杜月笙道:“在老师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朱学范说:“罗洪义说到底不过是个鸦片贩子,万墨林充其量不过是开了家米铺,我遭遇的可是政治迫害啊,他们是想要我的命,我不能自投罗网。”

杜月笙语重心长地说:“学范啊,你是担心老师保护不了你?”

朱学范说:“我知道老师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只不过,老师你太善良、太天真、太纯情。老师你不知道,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啊!我若投案,必死无疑。”

杜月笙结语道:“好了,学范,你听京士他们跟你说说吧,老师老了,经受不起这样无休无止的疲劳战了。”

那天夜里,陆京士和几个朋友苦苦劝说朱学范,整整劝说了一夜,朱学范却是越战越勇,越说越来情绪。他坚持认为他所遭遇的是一场空前黑暗的政治迫害,如果听了杜月笙的劝告,主动投案,必然会被政治对手杀掉。

说到最后,谁也无法改变朱学范的决心。他决意逃到香港,临分手时,陆京士最后劝告他道:“学范兄,请你千万记住,你再走错一步,就此再无回头之路。”

朱学范失笑道:“京士兄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朱学范到了香港,立即宣称:中国劳动者协会已经迁到香港,继续办理相应事务。美国或其他诸国,援助中国的劳工基金,均由劳协接收。

接下来,朱学范在英文版的《米勒氏评论报》上发表文章,称:中国工人要分裂吗?

这是明确向蒋介石提出挑战,让老蒋相当上火。

亲手栽培了18年的弟子,公开亮出反蒋的战旗,这让杜月笙既尴尬又别扭,完全不知所措。

接下来,朱学范出招,狠狠地修理了蒋介石。第30届世界劳工大会在日内瓦召开,蒋介石派了一支精干的队伍奔赴日内瓦争取中国的国际地位,却不料这支队伍到了之后,却遭受了国际劳工组织的诘问。

国际劳工组织问:“你们是哪个国家的?”

中国官方派出来的队伍领队,叫安辅廷,回答说:“我们是中华民国的劳工。”

国际组织道:“中华民国?不对吧?你们的与会人员早就到会了啊。”

安辅廷说:“哪有的事?我们才刚刚来报到。”

国际组织告诉他们:“那你们找朱学范去吧,他是国际劳工组织的正式会员,让他给你们安排一下。”

安辅廷问:“谁?哪个?朱学范?有没有搞错?朱学范他是跑单帮的,凑三五个人打小旗满大街乱跑,我们才是官方钦定的、正式的、合法的、唯一的中华民国劳工组织。”

“有这事?不可能。”国际组织满怀疑惑道,“我们一直和朱先生的劳动者协会联系的,只承认他的合法性。你们这个新组织,我们不予承认。”

当时,这个官方钦定的团体就炸开了锅,大闹日内瓦,两拨人在日内瓦吵成一锅粥。等到登台讲话时,国际劳工组织不得不破例安排了中国两个指标上去,两家各说各的。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杜月笙说不出来的被动,只能让陆京士不停地拍电报写信,央求朱学范停止。而朱学范的回信,则充满了委屈和眼泪。他不明白,他这个中国劳动者协会,人家国际社会已经承认了,怎么你中国人自己非要另立组织不承认他呢?

无奈之下,杜月笙只好亲赴香港,事先拍了电报给朱学范。到达后,只见朱学范来机场迎接。杜月笙心下方定,寻思自己果然是来对了,只要朱学范还认自己这个老师,事情就好办。

可等到他劝说朱学范时,麻烦事来了。

当时,朱学范是这样说的:“老师,现在的政治局面已经完全不同,我回上海,只怕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而且我有案底在身,贪污情节重大,可以判死刑的,老师你说我能回去吗?”

“你有贪污?”听朱学范直言承认,杜月笙反倒没主意了。他心里再也清楚不过,自打戴笠死后,他的势力严重缩水,保全弟子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如果朱学范没有贪污案底,什么事都好说。可有了这事,后果殊难预料。

这时候的杜月笙,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委实左右为难。最终,朱学范说了句:“请老师回去吧,我没有死的勇气。”

随后,朱学范出门,坐在黄包车上,被一辆汽车自后面撞来,撞得跌下黄包车。此事发生后,朱学范断定这是蒋介石对他下手,于是毅然远走,去了欧洲。

就这样,杜月笙门下3个能力最强的弟子,吴绍澍叛师,朱学范逃欧,只剩下陆京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