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怀疑宇凌珺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因为在他出生的年代,尚未出台计划生育政策,一般人家里至少会有两个以上的孩子。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情况非常罕见,那个孩子多半都是不能生育的夫妇抱养的。
宇凌珺就是他们家中唯一的孩子。
抛开这点不说,他同他的父母是一点儿也不象。他的父母都是守本分的人,而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爱惹事生非的种。
他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平时沉默寡言,但脾气很好,每次他刚迈进院子,我们见到他便会一齐大声向他问好,他总是憨厚地嘿嘿笑,冲我们友好地招招手。夏天的傍晚,他们全家会把小方桌摆到院子里,端菜盛饭坐在外面吃。这时我看到,他会倒上一小杯酒,摆上一小碟花生米,眯着眼慢慢抿酒,慢慢品尝。
宇凌珺想吃到花生米,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往往他刚向花生米伸出筷子,他父亲便会一筷子打在他的筷子上,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便再也不敢偷吃了。
但是他对我们这群孩子是很友好的。若哪个孩子禁不住花生米的**,情不自尽地拢过去时,他会亲自夹一粒放到那孩子手上。没有拢过去的,他也会招手叫他们过去,于是一人发一颗。大家尝到了味道,便散了。
宇凌珺的母亲却正好相反,她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讲话特别大声,骂起人来也毫不含糊。我们家刚搬来时,他们家已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他妈妈对新邻居很照顾,很热心地告诉我母亲哪家的菜卖得便宜,哪家的油不克扣份量。她是个很健谈的人,只是每次聊天,对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只字不提。若有人问起,她便打个马虎眼把话题岔开。
长大后常听人高谈阔论,说什么找另一半就应该找个互补的,一静一动,才能“和谐”。其实不然。我那时就知道,一个安静的男人若找了一个热闹的女人做老婆,对他来讲,简直是一场灾难。
宇凌珺的母亲脾气暴躁,一点小事便会引爆她这枚炮仗。他们家里拍桌子摔碗是家常便饭,有一次仅仅因为宇凌珺的父亲抱怨了一句汤做咸了,他母亲便将整碗汤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样的家庭,还能指望他们养出什么好孩子出来!”我的母亲每每听到他们家传来的咆哮,都要这样叹息一声。
宇凌珺就是在这冰火两重天中熬大的。
相处的日子久了,我慢慢知道了宇凌珺的一些事。据其他邻居讲,宇凌珺在上高中以前,一直都是很听话的。他人长得帅,学习成绩又好,担任着班上的学习委员,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一当就是九年,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可不知怎的,考入高中以后,他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学着抽烟,逃课,最后连学也不上了。在他逃学近一年后,学校忍无可忍,将他开除。从此他便成了无业游民,同一些社会青年走到了一起。
我对他开始产生了一丝同情。也许他变成现在这样,是有什么苦衷,就象电影里常常演的那样。但我随后发现,这一丝的同情,却丝毫不能抵销他在我心中的厌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