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看着她离开,半眯起潋滟的明眸,并没有跟上去。洛馨月满怀忐忑,口中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步伐匆忙地急走,终于看到沿街的一家药铺,她忙走了进去。
在药铺的内堂里,年迈的大夫替她把脉,表情似在沉思,半晌都没有说话。
“大夫,到底如何?”洛馨月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这位夫人,情况不太好。”老大夫捋了捋长须,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什么情况不太好?”洛馨月也皱眉,直接问道。
“老夫也不知道如何说,以夫人孱弱的身子,着实不宜有孕。”老大夫打量了她片刻,缓慢地道,“夫人的脉息微弱紊乱,照老夫推测,夫人以前曾生过一场大病,或是曾受过伤,故而落下了病根。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夫人应该调理好了身体,再孕育子嗣。”
洛馨月极是震惊,神情怔忡。她是险胎……
失神迷茫地走出药铺,她恍恍惚惚地走在大街上,举目看着周围络绎的人群,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回家?对,她现在要好好养胎,所以她该回家。可是,她的家在哪里?
耳旁仿佛不断地回响着大夫的那句话--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是啊,这个孩子,不应该投胎她腹中的……将要陪着她吃苦的……
双手轻抚上还不明显的腹部,她倏然泪盈满眶。
………………
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漫走,最终洛馨月还是走回了南城门。明格儿被砍头了吗?
人潮已经散去,只余下几个路人边走边谈论着方才的事情。
“那个黑衣人的武功真厉害啊!一下子就把人劫走了!”
“可不是!幸好皇上身边的侍卫多,才没受伤。”
“我说你们也太没眼力劲了,那个刺客好像是武林盟主祁闲云?”
“依我看,武林盟主武功高强,皇上那一剑说不定他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我看未必,那一剑啊,直刺心脏,是人都会死了。”
路人渐远,洛馨月愣愣地站在原地。祁闲云怎么会在这,还受了重伤?他要紧吗?会有生命之虞吗?
心中的某一根弦似无声地断裂,她蓦地转身,快步往以前的住处走去。不行!她要去看看祁闲云!他不能死!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腹中的孩子,他不可以死!
疾走了近半个时辰,她的呼吸急促,已分不轻是走得太快还是情绪慌乱所致。心在怦怦剧跳,她的双手冰凉失温。原来,她这般害怕,怕祁闲云会死,怕再也看不到他,怕他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出世,不论是琴儿怀的,还是她怀的。
前方不远处便是以前曾住过的府邸,那里熟悉的让她紧张。
脚步骤然止住,她远望着红木府门,突然心生恐惧。要上前去敲门吗?她还有什么脸去见他?他若是看到她,会不会气急攻心反而使伤情恶化?
缩在街角,她伸手捂着阵阵抽痛的心房。她不敢,不敢走近……
“既然都来了,怎么不进去?情怯了?”身后,一道冷讽的女声闲闲地响起。
洛馨月回头看去,定了定神,低声道:“踏雪,祁闲云的情况如何?”
“我不知道。”踏雪无所谓地耸肩,“我才刚来,就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
“踏雪,可不可以请你进去看看情况?我在
这里等你。”洛馨月举眸恳切地望着她。
“很抱歉,我没有义务帮你这个忙,虽然我的两个徒子徒孙都喜欢你。”踏雪扯了扯嘴角,艳容清冽无情。
“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帮我?”她只是想知道祁闲云是否无恙,她并没有其他想法……
“想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踏雪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红唇微勾,踏雪妖娆的脸庞露出一丝邪笑,“我之前替你把过脉,你脉息纷乱孱弱,虽是之前替你保过胎,但你肚子的孩子存活不到出世。”
洛馨月心中绞痛,她的孩子……无辜的孩子……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除了擅长用毒之外,偶尔也会救救人。”踏雪挑高眉尾,笑得异常妩媚,“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不只会帮你去打探祁闲云的伤势,还会助他疗伤,而且会尽力替你安胎。”
“你有办法保住我的孩子?真的吗?”洛馨月殷切地询问,眼中不由地一亮。
“当然。”踏雪应得傲然自信。
“那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你也知道的,我没有孩子没有徒弟,那祁闲云也是我师兄的徒弟,现在你怀了他的孩子,而你又已经与他两不相干,不如就把孩子生下来送给我。”
洛馨月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两步,双手护住腹部,用力地摇头:“不!这个孩子是我的!怎能送给你?我也答应了孩子给他抚养!”
“孩子是你们的没错,但如果没有我帮你,你以为你能平安地生下他?别怪我说话难听,你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一块肉,一个未成形的胎,而且即将成为死胎。”踏雪的唇角掠过一道冷酷的弧度,美眸微眯,绝情残冷。
洛馨月惊然,步步后退。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还有其他大夫能救她的宝宝!
“我现在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清楚,我也不介意你找遍全莲城的大夫,如果你能找得到医术比我好的人,那我也不会再烦你。”踏雪的语气狂妄,铮铮笃定,再道,“我先给你一点甜头。你回去等我的消息,晚上我会去找你,告诉你祁闲云死了没有。”
语毕,她不再看洛馨月,径自朝府里走去。
洛馨月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惶惶不安。祁闲云的安危,腹中孩子的安危,如缕缕银丝缠绕着她的心,缠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她快喘不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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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屋,她心不在焉地推门进去,却见到屋中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进来的?”洛馨月质问,防备地退到门槛处,准备随时逃跑。
“就你这破木屋,我要进来还不容易?”男子不以为然地勾唇,嘲道,“一段时间不见,你居然这么怕我?”
“你找我做什么?”洛馨月一手抓着门板,一边警戒地问。
“不用那么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男子泰然自若地在木桌旁坐下,语调一转,变得有几分柔和,“洛馨月,你消瘦了。看来祁闲云没有好好照顾你。”
洛馨月抿唇不语。明戈想必已经查过她的事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他还想着要杀祁闲云吗?
“珠儿,别这么紧张,我来看看你罢了。”明戈的褐眸定定地盯着她,她的下巴瘦得都尖了,原本就纤弱的身子更显单薄,看起来分外的脆弱。
洛馨月仍不吭声,沉默地回视着他。他桀骜的俊容依旧带着几许冷意,
但眉宇间散发着随意不羁的神采,比起看台上的他似乎多了一份清朗豁然。
“珠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现在你孑然一身,可以重新考虑我的。”他很少对一个女人如此记挂,洛馨月是个例外。她的柔弱,令他想疼惜和保护。
“我们其实很了解对方,我们并不合适,你为什么执意要我?”洛馨月轻声开了口。原本她也以为自己是孑然一身了,今日却发现并非如此,她还有腹中的宝宝。
“人和人之间的情分,并不是靠合适不合适来衡量。”明戈淡淡地回道。
洛馨月微诧。像他这样漠然自私的男人,也会相信情分一说?
明戈转换了话题:“这段时间,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不会再利用你去杀祁闲云。”
“真的?那太好了!”洛馨月不禁喜道。
明戈的褐眸中闪过一道锐芒,嗓音低沉了下来:“但是,他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代价?你想要做什么?”洛馨月才刚觉松了口气,此刻心又提了起来。
“以他的一只手臂,换你的一条命,这已经算便宜了他。”明戈的语气冷冽,毫无转圜的余地。
“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洛馨月急喊,顿了顿,略缓心神,温声劝道,“一定要想着除了他吗?”
明戈自嘲地勾起唇角,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少年成名,在江湖上打出一片天地,手上沾染无数人的鲜血,从不是心慈手软的善良之辈。
“但是……”洛馨月欲要再劝,却被他一个手势制止。
“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明日再来找你。”明戈瞥了屋外一眼,利落地转身往屋后走去。
洛馨月想要叫住他,但眨眼间他已经消失了踪影,从后门离开了。
须臾,踏雪独有的嘲讽声音从背后传来:“站在门口迎接我?不用这么客气。”
“踏雪,你来了!怎么这样快速?祁闲云他没事吧?”洛馨月回过身,连声急问。
“有事,有很大的事。”踏雪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忧心的脸,冷淡地道,“祁闲云快死了,一剑穿心,他大概撑个几天就会咽气了。”
“不可能!他不会死的!”洛馨月冲口喊道。她不相信!祁闲云是那般硬朗的男人,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
“信不信随你。”踏雪美眸冷漠,语气却有些不悦,“祁闲云死了,对我没有好处,我会尽力救他。至于能不能救得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不会的……你骗我……”洛馨月拒绝相信,可是已然有些哽咽。踏雪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骗人,难道祁闲云真的重伤难治了……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你的阿澜。”踏雪的唇边噙着一抹讥诮,“阿澜,这个时候倒上门做好人了,之前勾引祁闲云的女人时怎么就没想到兄弟义气?”
“不关阿澜的事,是我的错……”洛馨月轻轻摇头,心思却不在话上。一剑穿心……他一定很痛……
“你自然是有错。所以,你更应该保住孩子,让孩子平安出生,否则你这辈子欠祁闲云的,就永远都还不清。”踏雪残忍地再补上一句,“如果祁闲云救不活了,你希望他在地府和他未出世的孩子团聚?”
洛馨月怔怔地说不出话,抬手扶上额际,太阳穴正一下一下地抽紧,很痛,很痛。
眼前逐渐发黑,身子一软,昏厥了过去。
神智混沌间,似听到踏雪低喊一声:“糟了!出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