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凡躯(1 / 1)

为臣(皇嫂) 白玉钩 2317 字 9个月前

得到消息的大臣们迅速入宫,立在含元殿阶下,面色焦急地讨论着。

少顷,太后娘娘便从一侧走出,至高位上落座了。

大臣们看到太后面色沉静,并无慌乱,不禁心神稍定。

兵部尚书出列,拱了拱手:“太后,如今秦王战死,我大魏军心大乱!当务之急,还应速速任命新的行军大总管代理军事,以免耽误战事!”

“朕意由朱继成朱将军暂代行军大总管一职,诸位觉得可行?”

郑嘉禾目光微垂,在阶下大臣们的身上扫视一圈,得到他们默认的态度之后,又道:“但此次战败实在蹊跷,大理寺,兵部,刑部——”

郑嘉禾点了几个大臣的名字,吩咐:“朕要你们立即去往并州,查明真相,并寻找秦王下落。”

她抬目望向殿外明朗的晴空:“没见到尸身,谁也不许说秦王已经死了。”

传信兵传来的奏报中,只简单陈述了并州外一役战败的事实。郑嘉禾是在几日后,才看到了朱继成将军亲笔的详细奏报。

朱继成在出事之后,当即带人去搜救了,在距离并州城有三十里地方的一处河谷发现了北戎与大魏军队的交战痕迹。乌兰王子在获胜之后,命令属下向河谷丢了一把火,借着秋风,大火迅速蔓延,河谷满是烧焦的残肢断体,一片惨烈。

随秦王参与此次战役的副官郭虔就被发现死在了河岸边,万幸他的头部还留有一部分完好的皮肤,才被朱继成认了出来。

秦王坐骑雪球马也被烧成了焦炭,腹部还插着一把贯穿它的长矛。

至于秦王的尸身,的确没有找到。

但这种情况下,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找到了认不出、还是没有。

郑嘉禾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纸,手腕不停地颤抖。

此时书房中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才能把自己压抑了多天的情绪外露。

她不相信!

这完全不应该!都半年过去了,一直顺顺利利的,怎么就这时候出事了呢?

杨昪可是大魏的战神,从无败绩的大将军,怎么可能呢?

他还许诺她要在秋天的时候回到长安,他们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都没有见面了!

她还等着他凯旋,等着为他庆功。即使他声望再上一层楼,她也不在乎了。

郑嘉禾感觉到鼻尖一阵酸涩,她眨了眨眼,那在眼眶中蓄了多时的泪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晚饭的时候,她就没怎么动筷。

夜深人静,郑嫣入宫来看她。

郑嘉禾侧躺在榻上,一只手臂屈着垫在头下,她望着墙角跳跃的灯烛,双目有些无神。

“阿娘,”郑嘉禾说,“我想去边关寻他。”

郑嫣道:“糊涂了不是?你离开了,朝政怎么办?再者说,你就是去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不是都派了好几拨人去找了吗?他若还活着,过段时间自己都会出来的,你就安心在长安等消息就行。”

郑嘉禾的手指轻轻蜷缩,她听着郑嫣的话,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就是说说。她内心有这个冲动,但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任性。

……

“朱将军!北戎人又来了!”

夜晚,并州城门上响起急促的鼓声。自从几日前大败之后,乌兰王子多次趁夜派人攻城,似乎是想要趁着秦王身死,大魏军心大乱之际,一鼓作气,将并州城打下来。

朱继成咒骂了一句,提枪登上城墙:“打死这群龟孙!”

他算过了,上次大败,虽然大魏损失惨重,但北戎人也死了不少,如果不是大魏这边还折损了主帅和一位副将的话,说是两败俱伤也不为过。

数不清的箭矢射向城墙,有大魏士兵倒了下去,很快又有后来的补上。

朱继成站在城墙上指挥,他视线扫过一个胸前中箭,正被其他士兵抬下去的人,突然眉心一凝,大步走了过去。

“将军。”抬着担架的士兵站住了。

朱继成朝他们摆了下手,然后走到受伤的士兵身侧,弯腰看了看他的伤口。

箭矢刺入胸膛,铠甲都裂开了几条缝。

一个士兵道:“北戎人的箭矢似乎经过改良,变得格外锋利,已经有好多人都是这样中箭受伤的了。”

朱继成皱紧眉头:“快送去军医那里。”

士兵应是,然后赶忙走了。

朱继成却又走到一边,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北戎人的箭矢。

他眯起眼睛,在火光下细细观察。

箭头是铁质的,带着倒勾,与之前秦王殿下受伤那次中的箭没有什么不同。

少顷,他猛然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

根本不是北戎人的箭矢变锋利了,而是将士们身上的铠甲有问题!

……

半个月前朝廷送到边关的军备甲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以次充好的劣质品。

看着与从前的并无二致,但当真的到了战场上,才会发现它们是有多不堪一击。

杨昪算好了地形,把北戎军逼到河谷,也算好了乌兰王子的反应,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想到,会在甲胄上出问题。

到处都是大魏士兵们的惨叫,北戎人锋利的刀□□入皮肉,河谷中开出漫山遍野的血花。杨昪杀红了眼,带着仅剩的几十人冲出合围时,他耳边尽是轰鸣一般的嗡嗡声。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边关将士们的军备上动手脚?近乎于全军覆没,这是他从军以来从未经受过的惨烈——

杨昪胸腔中被强烈的愤怒充斥,北戎人的追兵近在咫尺,身边的亲随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雪球马早就被北戎人的□□贯穿身体,此刻在他胯|下驮着他突围的,是不知哪个大魏将士倒下之后剩下的。

杨昪低伏在马背上,回头看去。

乌兰王子率领着北戎大军,兴奋得朝他追了过来,犹如饿了多天,乍一见到肥羊的猛兽。他曾多次败给杨昪,而这一次,他竟有望杀死那传说中不可战胜的大魏战神,这让他怎能不激动?

一把长刀挥舞着朝杨昪砍了过来,伴随着破空声,杨昪猛然一个侧身,双腿夹住马腹,身体侧挂在马身的一侧,堪堪躲过这一击。

亲随立时惊道:“将军!”

杨昪拽着缰绳的手一个使力,马头调转,反而朝乌兰王子冲了过去!

锵得一声!杨昪手中的长剑与乌兰王子的长刀相错着划过,在干燥的北方初秋激起一阵火花。

乌兰王子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哪怕是在这种生死关头,他也分出心神赞了一句:“秦王好身手!可惜大魏朝廷不想让你活。”

杨昪一剑朝他劈砍过去,削掉了乌兰王子鬓边一缕蜷曲的卷发。

乌兰王子一时不查,狼狈躲开,后背渗出了一身冷汗。

“蛮贼休得胡说!”杨昪眉目凌厉,招招狠辣,他一手握着吉木剑,一手舞着□□,饶是对面那些北戎兵马是他们的数倍,也不能近身一分。

乌兰王子被迫后撤几步,左右望望,咬了咬牙。

“他们没剩几个人了!都给我上!”乌兰王子用北戎语大喝,“拿下秦王首级,赏百金!活捉秦王的,赏千金!”

顿时,北戎士兵便高呼着朝为数不多的大魏将士冲了过去。

杨昪厮杀着,手臂都麻木到没了知觉,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他不知道自己又手起剑落斩杀了多少北戎士兵,到最后满脸都是血污,粘稠腥臭的血液粘在他的眼睫上,模糊了他的视线。再看看身边只剩下的几个士兵,他们——他们大约都活不过今日了。

胯|下的马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哀嚎着痛苦着倒在地上,手中的□□被砍断,吉木剑亦被打飞掉落在远处的草地上,护卫在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没了声息。终于,杨昪单膝跪地,周身围绕了一圈的北戎士兵,他们拿长矛指着他,把他围在了中间。

乌兰王子脚踏长靴,以胜利者的姿态,朝杨昪走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昪,高抬着下巴,轻蔑地笑了一声。

什么大魏战神?终究不过是□□凡躯。

“败给你那么多次有什么要紧?”乌兰王子挑着眉道,“你这败一次,可是致命的。”

杨昪低垂着眉目,看到乌兰王子走过来的脚尖。

乌兰王子拍了拍手:“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心爱的太后,我是没想到,她居然不想让你活。”

杨昪眉头轻皱,视线移到他自己的长靴中。

他知道乌兰王子在胡说。

不可能是她。从长安到边境运送军备这一路有数千里,中间有太多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她真的过分猜忌他,她也不会拿这么多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杨昪心中清楚,但他没有反驳再反驳乌兰王子,只是一直低着头,感受到背部传来的剧痛,连铠甲都被血浸湿了。

疼痛和失血让他头脑有些昏胀,他盯着乌兰王子立在他面前的小腿,用不太清晰的脑子思考着脱身之法。

乌兰王子弯下了腰:“欸,不是吧?伤心得连句话都说不出了?”

蹭得一下,杨昪猛然从地上跃起,手中握着从长靴中抽出来的匕首,他一手扣住乌兰王子的脖颈,那刀尖就抵在了他脆弱的喉结上。

——这把匕首,是两年前杨昪生辰时,郑嘉禾送他的礼物,也是现在的他身上仅剩的武器了。

乌兰王子瞳孔骤缩,下意识咒骂了一句。

他看着顿时变得惊慌、不知所措的部下,有些抓狂:“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好!”

怎么还有一把匕首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更。这两天真的太卡了,不好意思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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