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异国知青墓(1 / 1)

胜利了,但是战士们并没有欢呼。

夜幕已经降临了,战士们将牺牲的战友的遗体整体好,将烈士们身上的鲜血擦干净,换上最干净的军装,戴好军帽,默默地向倒在那里永远睡着了的战友敬礼。

全军就地扎营,安排了岗哨,张连长还不放心,在坦克周围埋上防步兵地雷。 今天的战斗中,他们将本来就不多的炮弹打得所剩无几,油料不足,而且这些“文革”期间生产的坦克,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担架队怎么还不上来?我看担架队的负责人应该枪毙!”步兵连长骂道,他的手下有几人重伤,虽然卫生员做了处理,但必须尽快送到后方去,不想看到因战场救护跟不上而在痛苦中牺牲。

“不要急,我已经和后方联系过了,这里的情况首长已经知道,他们已经派人过来了。 ”李思明安慰道。

“还是你们狼牙牛啊,可以直接跟首长通话。 ”步兵连长说道,旋而意识到话不太好听,“李队长,对不起,我这张嘴不太会说话。 ”

“没什么,可以理解!”李思明瞪了他一眼,“晚上也不要掉以轻心,敌人的特工很厉害,都是光脚的,走路都跟夜猫子似的!”

“是!李队长,今晚上由我们步兵和坦克兵负责站岗,你们狼牙好好休息吧,听说你们自从开战以来。 就一直在敌后,一定没睡过安稳觉!”步兵连长说道。

李思明正准备拒绝,但看了看身旁,狼牙队员都靠在村庄的已经倒塌地墙体边,合衣睡着了,他们睡得很香,第一次在不需要提心吊胆的情况下进入梦乡。 他们太累了。 需要足够的睡眠来休养生息,李思明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只好点头称谢。

夜色如水,远方的枪炮声时不时的响起,在这战地的夜色中,李思明靠在墙上,仰头注视着天空,纯净如洗的天空,点缀着颗颗璀灿地星辰。 今日的星辰看上去与昨日地星辰没有什么两样。 但天文学家告诉我们,宇宙每天也在变化,有的行星消亡,有的恒星被时间的黑洞吞噬,世上的人类每天也是在繁衍和杀戳,诞生和消亡。

远处间歇的炮声似乎成了摇篮曲,队员们充分享受着这激烈战斗后的宁静,李思明甚至听到有人在睡梦中还在喊着“杀……杀”。 李思明却睡不着。 自从开战以来,他地睡眠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少,他不是不想睡,只是一闭眼就会惊醒,夜里几次被敌人偷袭,让他心有余悸。 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更是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通常他只会在大部分队员醒来的时候,眯上一会儿。

深夜,担架队上来了,步兵连长并没有像他在入夜前所说的那样发火,更不可能将担架队拉到一边枪毙,还一个劲的感谢担架队,如同普通巿民生病了,去医院看病一般,一个劲地奉承大夫。 其实人家担架队不是不想上来,他们一路上也是翻山越岭。 有时还要与打游击的敌人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战士们与子弹赛跑,他们是与时间赛跑。 没有人愿意看到英雄战士的血流光而死。 担架队根本就不停下歇一歇,连夜抬着烈士遗体和重伤员往后方野战医院赶去,希望他们能尽快赶到中转站,那里有汽车可以用来运输。

清晨,李思明像往常一样在别人逐渐醒来地时候,进入了梦乡。 他梦到了有一支狼从身后扑了上来,狼爪甚至搭在了他的肩上,正如当年在大兴那个除夕之夜所遇到的那一幕,在这异国的土地上重新上演。 李思明猛得一甩,记得当年是将步枪上的枪刺反身一捅,现在腰上挂着一把伞兵刀可用。

“啊!”李思明听到身后一声惨叫,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有人只是拍了拍他的左肩而已,那把伞兵刀差点已经刺到了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敌人摸了上来呢!”李思明连忙赔不是。

“没关系,还好差了一点,不然我可就光荣了!”对方笑着道,可是脸色却很不自然,刚才他分明看到了李思明转头地一刹那间的眼神,如他手中的刀一般锋利,刺痛了他心房的最深处,让他忘记了躲闪,几乎跪倒在地。

“你有什么事吗?”李思明问道,对方并非是穿军装的,这让他有点奇怪。

“是这样的,我们民兵为战士们准备了一个热乎乎的早餐,慰劳慰劳同志们,我看你还在睡觉,就来叫你!”民兵说道,原来他是民兵,只是这民兵跑得比大多数士兵还要远。

李思明四周看了看,只有他一个人还在休息,狼牙队员都知道自己的“恶习”,所以都没有来打扰自己。

“那谢谢你了!”李思明道。

“没什么好谢的,都是自己人嘛!”民兵笑了笑。

“你们民兵跑得可真够远的!”

“这不稀奇,不是我吹,从这往北走五公里,从那里一直往国境线,你见不到一个越南人,全是中国人。 咱民兵、民工地数量不比解放军少,整个前线成了我们地大后方!你们在前方打仗绝对放心!”民兵侃侃而谈,似乎他就是后勤总负责人。

早餐是一锅粥,真难为民兵居然能将这些东西带来,战士们吃得那叫个香啊,吃了这么多天压缩饼干,狼牙队员还吃了那么多生的野菜和小动物,能吃上香喷喷地粥,才觉得自己原来还是个有正常食欲的人。李思明觉得,即使是当年吃地“忆苦饭”。 也比生的东西要强。

民兵们正和战士们围着那敌人的尸体在那里评头论足,有的战士在那里将战斗过程说得天花乱坠,比说书的还要精彩。

李思明就着咸菜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 刚才那位民兵又过来了。

“听说你们是狼牙特种部队?”民兵套近乎道。

“是啊。 ”李思明道。

“你们的大名我们听说过,13军还有昆明军区都不止一次通报嘉奖。 你们在敌人后方那可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啊!”民兵说道。

“是吗?不过这‘如入无人之境’是夸大其词吧?”

“这您就谦虚了,你们昨天傍晚的这一仗可是实打实地一个大胜仗啊。 ”民兵说道,“哦对了,听说您曾经也是一位知青。还是北京的?”

“你怎么知道?”李思明奇怪地问道。

“是你们狼牙地徐风跟我说道。 ”民兵有点洋洋自得,好像没有什么他打听不出来的。 看来徐风需要敲打敲打。 至少保密条例得抄个十遍。

“听你口音,好像也是北京的,你怎么在云南当民兵,也是知青?”李思明问道。

“是啊,15中71届的,我姓张,你呢?”

“真巧了。 我是72届的,不过我不是15中的,我姓李。 ”李思明更奇了,顺便撒了个谎。 说实话,来到这个时代,同一中学同一届的人他也不认识几个。

“啊这样,怪不得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张姓知青民兵遗憾地说道。

“你怎么想到来云南当知青,咱们北京地知识青年去北大荒、内蒙古建设兵团的居多啊。 ”

“我当年倒是想去北大荒。 特别是珍宝岛那里,可是老毛子太乖了,咱的一腔热血报国无门啊。 于是咱就来云南,这里离美帝近点不是?说不定美帝打过了红河,咱这一百来斤不就是派上了用场?”张姓知青民兵感叹道,“没想到美帝这么软蛋。 也不考虑一下我们知青的伟大志愿,这么草草地收场回老家了。 ”

“现在你不是实现了吗?”李思明忍不住笑了,他想起了猴子,那个当年写血书想去珍宝岛的上海知青。

“实现是实现了,可这让人无法接受。 本来我们办好手续准备回北京了,这‘同志加兄弟’之国如今也敢动咱一动,这可是太岁头上动土,这我们可不答应。 所以我拉了一帮人,打出我们农场知青民兵的旗帜,也过来了。 只是路上碰到一两个受伤的越南兵。 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张姓知青民兵遗憾道。

“原来你们是私自出国地?”李思明吃惊地问道。

“这个嘛,也不是个别现象。 你到红河边上,老街那边去看看,是有组织过来的民兵、担架队还有送弹药军粮什么的,能有8成就不错了,剩下的都是我们这样的。 ”张知青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是我吹,我们知青民兵的军事素质也不是盖地,哪里需要我们,我们随时可以顶上,绝没有人拖你们解放军后腿!”

“可这是最前线,你们可以在稍后方的补给线上警戒也是不错的嘛。 ”

“瞧见了没有,我身上背的什么家伙?”张知青拍了拍身上的枪,“这可是冲锋枪,比你们不差!”那是一把63式冲锋枪。

“那你怎么上来的?没人查吗?”李思明问道。

“有,当然有,不过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咱抬着担架、弹药不行吗?再说你们打仗总需要有人替你们抬伤员,掩埋敌人尸体的吧?”张知青答道。

李思明不去管他,因为在竹林中有一群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昨晚天黑他没有注意到,在青翠的竹林下,有一个大土包卧在茅草丛中,那是一个坟墓。 那群知青民兵围在墓碑前,在坟前有一个一人高地墓碑,上面写着中文:中国援越知青之墓。 李思明转到墓碑后面,上面地字迹斑驳,已经模糊不清,上面记述着从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中国知青援助越南人民修建防空设施抗击美帝国主义,英勇牺牲的事迹。

张知青和一群知青民兵,注视着那已经残破不堪地墓碑,良久无语。 这些躺在异国土地上的知青是怀着最崇高最朴素的理想主义而来,在那**燃烧的年代,他们将自己的汗水和生命奉献给了理想。

李思明不知道他们在生命终结的最后时刻,是否对自己的付出与成就感到欣慰?后人总是站在历史长河的终点来看问题,而历史人物则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历史的大潮中去。 正如自己身后年轻的战士们,他们带着对祖国的忠诚,用枪和炮维护着共和国的尊严,用流血和牺牲谱写着战士的豪情。 如果这些战士们在年老的时候,他们回头想想,则一定会自豪地说:我曾经在那**燃烧的岁月里,与兄弟们并肩作战。

这一场战争,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同时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