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羽随徐若娇来到无心殿门口，见到姬绝尘沧桑的背影，脸色一沉，愣了半天才开口打声招呼，“师尊……”
姬绝尘没有转过身。
他脸上原本还挂着笑颜，一听到是萧玄羽的声音，心情转而凝重，缓缓闭上了双眼。
徐若娇看出姬绝尘有很多话想对萧玄羽说，却欲言又止，她一句话也没说，便自行离去。
萧玄羽往前走了几步，“师尊，你为何……要瞒着我？”
姬绝尘以为萧玄羽所指之事，是他瞒着萧玄羽，和徐若娇走到一起，“我对若娇，哦，不，应该说我对云鸾是真心的。”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萧玄羽抱着讨债的架势，气鼓鼓地问道：“你耗费了半生修为，竟然不告诉我！”
萧玄羽气得扭过头去。
姬绝尘这才转过身，刻意压低了声线，弱弱地回应道：“萧玄羽，这是我命定要经历的劫数，而你，迟早有一天，要担起这剑道至尊的担子，我等不了了……”
萧玄羽闻言，愈发气愤，“你总有瞒着我的理由，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在我萧玄羽眼里，你不单是我的师尊，更如至亲。”
更如至亲？！
姬绝尘双眼含泪，顿觉语塞。
萧玄羽又说道：“我不管什么剑道至尊的身份，只想你好好活着，偶尔陪我吃酒唠嗑，仅此而已，可是，为何变得这么难？”
姬绝尘又要说出「命定」之类的话语，被萧玄羽堵了回去。
萧玄羽直言道：“我萧玄羽生性叛逆，总异想天开，要逆天改命，我明白，这谈何容易，可如果我不试一试，这种想法就会一直挂在我心里，没有答案，可我一旦尝试了，就算不可能成功，至少我放得下。老姬，你呢？”
这一番肺腑之言，深深打动着姬绝尘。
奈何姬绝尘活了数千年，博览天书不说，早已能洞察万界之事，聪明睿达，能不能逆天改命，他不需要尝试，便能看到答案。
偏偏刚年满十八的萧玄羽，他没有这份沉稳，自认为耗费半生修为的姬绝尘，还有回生的可能。
但是，有了萧玄羽这番话，姬绝尘忽然觉得不枉此生，不枉偶遇萧玄羽，更不枉收下这么一位孽徒。
萧玄羽又说道：“除了我，还有裴书，他也是你带进剑道的。裴书尚未学成，不敢尊称您一声师尊，这也说明，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事。
老姬，你怎么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就因为有我继承吗？如果是，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条还太远，我萧玄羽叫您失望了。”
“你这个孽徒。”姬绝尘早已习惯了萧玄羽的无礼。
说完姬绝尘瞒着萧玄羽耗费修为之事，萧玄羽又气鼓鼓地像讨债似的，问姬绝尘要个有关徐若娇的说法。
“你和娇……”
徐若娇已和姬绝尘在一起，萧玄羽若还称呼她一声「娇娇」，肯定不妥。
萧玄羽收了回去，又问道：“你和徐家姑娘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徐若娇一直藏在暗处偷听，幸好萧玄羽尚无得道仙力，无法察觉，而姬绝尘耗费了太多修为，仙力大不如从前，亦察觉不到徐若娇的踪迹。
萧玄羽这么问，徐若娇也想知道她在姬绝尘心里，究竟有着怎样的份量。
姬绝尘深吸一口气，不忍瞒着萧玄羽，带着十分笃定的口吻，说道：“你见到的徐若娇，只是一个躯壳，而真正活着的，是千尾狐的本元，也就欧冶云鸾。”
“可是，她有徐若娇的记忆。”
这又如何？
徐若娇只是傀儡，没有生命，徐若娇的生命是依附于纸片魔王的。
若姬绝尘不顾萧玄羽的感受，大可说，萧玄羽喜欢的是一个质感很真实的人偶。
“数千年前，待我历劫归来，再次见到欧冶云鸾的时候，她出落得亭亭玉立，那一眼，我就认定她是我这一生要追寻的女子。
直到有一天，欧冶子忽然神色紧张地告诉我，欧冶云鸾其实是他造出来的千尾狐，自带超强的伤害力，恐怕不能留在世上。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想带着云鸾远走高飞……”
徐若娇闻言，大惊失色，她没有想到，当初姬绝尘离开她，不肯相救，原来是因为留不得千尾狐的本元。
萧玄羽很是愤怒，“就因为她是千尾狐，是造出来的物灵，你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姬绝尘坦言道：“那时的我，不过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如你这般，心里想着逆天改命。可是，我若自私地留着千尾狐本元，万界迟早大乱。”
因万界乱序，金灵一族消失，萧玄羽失去自己的好兄弟游龙，他能理解姬绝尘内心的挣扎。
但萧玄羽不明白，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千尾狐的命运了吗？
姬绝尘解释道：“数千年，我的每一天都在想着一件事，阻止这场浩劫。我没有想到，欧冶云峰得知自己的妹妹是千尾狐本元幻化而成的人形，竟然萌生出如此邪恶的念头，偷取欧冶子的笔记，把云鸾活生生地变成了傀儡……”
失去欧冶云鸾的姬绝尘十分痛苦，终日颓废。
直至万界陷入水深火热，而后灵气复苏，姬绝尘顿悟，在剑道修习的漫漫征途中放下欧冶云鸾，逐步担起守护万界生灵之责。
“过去多久，我心里就愧疚多久，因为我知道，即便我来得及阻止欧冶云峰坠魔，也不能留下千尾狐本元。”
不能留下千尾狐的本元！
躲在暗处的徐若娇瘫软地靠在墙角，深感失望。
萧玄羽问道：“千尾狐本元在徐若娇身上，如此说来，只要徐若娇还活着，万界仍有劫数，是吗？”
姬绝尘悲伤地点头。
萧玄羽追问道：“你会伤害徐若娇吗？”
徐若娇紧张不已，苦等姬绝尘表态。
姬绝尘沉默了良久，好不容易想开口回答，却又被心生畏惧的萧玄羽堵了回去，他害怕听到不愿意接受的答案，“如果会，让我带她走吧，我相信，惊雪会理解我的。”
想从姬绝尘身边带走徐若娇，萧玄羽想得太美了。
姬绝尘回应道：“她必须留在我的身旁。”
“为何？”
姬绝尘摆起谱来，挺能装的，他扯高声线说道：“为师什么都能让你，唯独她不行。”
“好！”萧玄羽要的就是姬绝尘内心深处的笃定，“既然你放话了，那我萧玄羽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你敢伤害徐家姑娘，别怪我不念师徒情分。”
这是萧玄羽能为徐若娇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