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何急(1 / 1)

职业禅 吴云艳 3888 字 5天前

当我采访她的时候,她刚刚递交了辞职报告。抱歉地对我说:“我在这个公司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说:“那就给我讲讲你辞职的故事吧。”她低头缄默了几分钟,似在思索什么。最后用力点点头说:好吧,我本想封存这个故事,但类似的故事在外企几乎天天发生。我的封存并不能使这类故事绝迹,讲出来也许能给人们以借鉴。但需要申明一点,我故事中的人物都不是坏人。尽管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好恶伤害了我,我也无意做一个评判师。尽管他们对待我的故事我有自己的价值评判标准,但我只是讲一个小人物的普通的故事。故事从我进香港W公司的第一天说起——

洪女士拿着一份传真正在和一位小姐交代着什么。一抬头看到了已走到她面前的我,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我发现她在竭力调整面部肌肉,想做出个表示欢迎的表情来,但是没有成功。我装着什么也没看见,笑盈盈地说:“洪经理,我来报到了。王先生在吗?”她目光茫然地看了我几秒钟,好像没听见我在说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她哦了一声,不知是恼我还是恼她自己,蹬蹬蹬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我平静地跟过来,站在她的座位边,彬彬有礼地说:“可不可以叫一下王先生?”“他在开会,不能叫!”她语气生硬地说。我笑笑,没有说话。扯过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副准备等的样子。

洪女士这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说:“哦,一会儿会就开完了,你先坐会儿吧。”我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找了个话题和她聊起来。她问:“你已经决定来我们公司了?”我说:“我这不是今天来上班了?”她说:“你其实应该去学半年外语,学完再来工作。”我笑着说,“以后找机会吧。”她又问我和老板谈了多少工资。按理公司纪律是不应该问工资的,但是她既然问了不说又怕她觉得我不尊重她,就老实地告诉了她。她笑道你可以问王先生多要几千的。我笑着没有说话。我到W公司,一不图钱而不图权,图的是从一个知名大公司获得一份工作经验;再就是图老板对我的欣赏和理解。

总经理王先生欣赏我,从第一次和他见面我就很清楚。我当时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经理,W公司委托我们搞一个宣传策划,我代表公司去和王先生谈。当时给我的谈话时间是半小时。王先生很傲慢,说话的语气含着居高临下的劲儿。我耐心地听着,敏捷地思索着,不亢不卑地迎合着。轮到我说话的时候,我不失时机地推销自己推销自己的公司并且推销与自己和公司有关的知识气度和幽默,原定半小时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

次日便接到王先生的助理吕雷的电话,说王先生问我想不想来W公司工作?

W公司排名香港前几名,其规模、实力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我本来已准备离开现在这家公司去外语学院读一年外语,然后进一家外企公司重谋发展。见此机会我便同意见面谈谈再做决定。

吕雷给我的印象很好,也许是同龄人,教育背景相似,我们谈得很投机。他坦率地告诉我公司的一些弊病,但同时又说W公司作为一个世界级大公司,很值得来干上几年积累经验,对日后择业有很大的帮助。我表示同意。

十天后吕雷通知我去中国大饭店见王先生,做面试。

见到王先生我一愣,发现同行的还有洪女士。他们刚从外地谈项目驱车回来。

洪女士警觉地打量着我。吕雷知道老板要面试我,就找个理由离开了;离开前他给洪女士使眼色,但她假装没有看见,一屁股坐在了王先生边上。王先生见状只好说:“那就一起吃吧。”我起身去取自助餐,洪女士紧紧跟在我后面,问我为何想到这公司来?怎么认识王先生的?准备来做什么?想要多少工资?知道的我据实回答了,不清楚的我摇摇头。看洪女士像个很有教养的职业女性,我很敬重她。

回到餐桌,王先生听说我以前在一家知名的国企做过销售就马上说:“那好啊!你到我们公司来做销售吧。”“那我做什么?”洪女士脱口而出。我心里一动,那边王先生已经接口:“你们一起做嘛!”“您让张小姐做小事可是屈才了,她的气质风度、天生丽质应该做公关去。”洪女士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王先生不以为然地说:“没有关系啊,她可以公关销售一起做嘛!”洪女士马上显得欣喜的样子说:“好啊好啊,欢迎欢迎!”然后她找了个话题开始神聊。时间在这无聊的话题中一分一秒过去,我心里暗暗着急。给我的面试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而洪女士却丝毫没有住口的意思。

这时吕雷回来了,见洪女士还在侃,也看见我的尴尬,就解围地说和她有点事要谈一下。洪女士好像恍然大悟地说:“好好,我去一下洗手间,王先生你们单独谈谈吧。不过只有五分钟了啊!我们下午要开会呢!”可五分钟能谈什么?没说几句话,工资待遇都没有时间谈,吕雷就回来了说车已弄好准备走吧,说着抱歉地看看我。很快洪女士也回来了,口里还嚷嚷:“你们谈得怎么样?”

面试没有完成,而王先生下午就要回香港。可面试未完成我怎么可能来W公司?显然洪女士搅局成功,走前脸上颇带几分得意。

吕雷走前悄悄对我说:“没事,回去电话谈吧。”

回去后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明白我刚刚认识洪女士,到底哪里开罪了她?我的心情郁闷的厉害,不愿去面对一个可能的对手。可W公司又的确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个机会,王先生又是这么一位高智慧的老板。

一时间何去何从,我很迷惘。

很快吕雷给我来电话,说老板愿意聘我,工资给了我除了吕雷、洪女士以外最高的,职位是经理也没有问题。问我何时能来上班?

我对吕雷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就把自己对洪女士的顾虑说了出来。他说:“我知道她不愿意你来。不过你不必介意。工作嘛!”我说为了避免矛盾希望王先生能明确我的责权利。因为在一个对我充满敌意的女上司手下做事,这是我目前想到的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措施。

吕雷让我给香港打个电话。电话里王先生声音严肃得很,说职位、工资没有问题,但不服从洪女士的领导是不可以的。我说我当然服从领导,但希望了解我的责权利以免工作扯皮。他说我多虑了,但又表示理解。这电话打了半小时谈得很开心,末了我开了句玩笑,问:“我像不像一个体贴上司的助理?”他说:“你像总经理。”说完哈哈大笑。

就这样,我成了W公司的Sales Manager(销售经理)。

我以我的工作角色第一次直面洪女士极力想掩饰但掩饰不住的敌意,但我并不在乎。我受聘于老板,只要老板欣赏我,在工作中能用我,我无需顾及其他。而且以我一向的为人之道,总相信我的真诚、善良能消除洪女士由于不了解而产生的敌意。都是为老板打工,何必呢?

可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人生中的许多事,光靠真诚、善良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在竞争环境下,如果眼前只有一碗饭,原来一个人吃丰衣足食,而你的到来,使一碗饭要分出一半来,那么不管你再真诚、善良,也不会受到那个人欢迎的。更何况,当那个人认定了你不仅要分她半碗饭,有可能哪一天你会把她那半碗也要夺去,她对你的敌意便不能是一种真诚、善良的品德所能消除的了。

进公司第一天,吕雷给我介绍公司情况,说我是公司聘的唯一一个有经理title的员工。这公司虽然五脏俱全,有四五个部门,但老板没有给任何一个部门负责人经理职位,他们的工资也没我高。又告诉我,吕雷和洪女士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吕雷协助王先生主管公司总体事务,洪女士主管业务;所以目前情况下,她是公司业务部实际意义上的部门经理。

我突然明白了洪女士敌意的缘由。她是业务主管,老板又聘我做销售经理,这对她意味着什么?我做事虽求完美但并无野心,但谁信?尽管我小心翼翼避免和洪女士产生摩擦,冲突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

事情起因不大。

进公司一个多月了,作为业务主管的洪女士也不分配给我任何工作做。业务部除了业务员,管理层主要是她、我还有一个秘书,但没有想到三个人竟是两个格局。业务方面的事,她一概带着秘书,回避着我。我很窝火,但也无奈,便帮吕雷做一些公关方面的事。见我帮吕雷做事,洪女士那边又不平衡了。觉得我是她部门的人,怎么不帮她做,却去帮吕雷。于是便开始时不时地驱使我去这个展览会取资料,去那个展览中心看展览。而且事先并不和我商量,也不问问我手头有没有事。常常当着秘书的面“交代”工作。一次两次我忍了,三次四次我也不客气了,说:“这件事王小姐去就可以了,我手头有事丢不开。”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的恼怒,但她强忍着没有发作。

又一次类似的事发生了。我正写一份报告,她让我下午和王小姐去展览会。我问可否明天去。她说不行。我便说:“我下午有事。”当时她的脸阴云密布,冷冷地说:“请来一下会议室。”

我们开始了第一次正面交锋。

“知道吗?张小姐,如果一个人侵犯到我的工作利益,我是会奋起抗争的!”

洪女士竟然开门见山点到了问题的实质。

我笑了,说:“我怎么会侵害到你的工作利益?你是我的上司,你给我分配工作,我服从你的领导。”

“那为何我让你去做的事你不去做?”她生气地说。

“我认为你并不尊重我。我是作为经理聘来的,并不是你的第二个秘书。我觉得做什么事,你至少应该事前征求我的意见;你也应该尊重我,不应该当着秘书的面对我颐指气使。”

“我是把你当成朋友。否则,换别人,我让他们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何用商量?”她冷冷地说。

我笑着说:“这就不对了,我们是国际知名企业,讲究文化文明。除了老板,大家都是打工的,谁该受谁的气呢?互相尊重互相合作,没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如果你不尊重别人,别人凭什么尊重你呢?”说到这里我真诚地说:“洪经理,您比我大十多岁,我把你当成大姐一样尊重。你比我经历的事情多,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小妹妹来对待,我们之间为何要你争我斗呢?这会让别人看笑话的。要知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洪女士说:“那不一定。”说话语气没有刚才激烈了,但还是说:“我相信如果需要在我和你之间选择,老板肯定选择我而不是你。毕竟我已经为他工作了一年多,他得依靠我做市场。”

我说:“老板选择谁除了老板我们谁都不知道。在不知道之间各人的机会比率占50%。我要说的是:我们为什么要让老板去做这样的选择呢?更何况如果我离开了,是不是老板就不会再聘经理呢?都是谋生,都是替老板打工,何必相煎太急?我这个人,没有野心,也没想过在这个公司有多大发展。我只是挣我的一份工资,完成一份工作,而且我愿意和你合作,配合你的工作。”

洪女士听完我这番话,平静多了。说:“这得怪老板。你评评这个理。他聘一个销售经理,居然不和我商量一下。我是主管,可我手下的人都不是我找的,都是他聘的,让我怎么管理?再者,我在公司实际上就是个部门经理,他又聘个经理什么意思?我想任何人面对饭碗可能会丢掉的危险,谁能不抗争?”

我问:“为什么你认定了我会抢你的饭碗?”

她说:“如果你能干我的一切工作,老板何必不聘一个工资低的人,而去聘一个工资高的人?”

我沉默了,她说的不无道理,她的忧虑也不无道理。一时间我对她的怨气全消。想想谁活着都不容易,就说洪女士吧,这一个多月她所承受的精神压力远远高于我。我相信我了解她,了解她强悍外表下的不自信。否则,她不会对我的到来持这种敌意。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很同情她,她对这份工作的需要程度远胜过我。因为她年纪大了,很难再有什么机会。而我年轻,不怕失去这个机会。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怕,因为她不自信。

于是我说:“洪经理,不必顾虑太多。我不是来抢你饭碗的。理性地说,只有我们合作,大家才不会丢掉饭碗。如果我们继续打下去,逼着老板在我们之间做什么抉择,那我有离开的可能,你同样存在这个可能性。而我们合作,好好地把工作做好,这种可能性会降到最低。”

好,她不假思索地说。

我相信我这番谈话并不能打消她的疑虑,但我希望我的真诚能消除她对我的一些敌意。我们之间的矛盾有所缓和,但只有我才清楚,这种缓和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促使我和她的关系骤然紧张。

洪女士永远不会明白我。她做事只看功利效果,不看长远,因此我按自己的方式做事便常常不得不忍受她的诘难、唠叨。诸如“请人吃这顿饭什么事也办不成”,“别送了礼,人家事办不好”等等,我实在厌烦。人的思维真是只能靠灵犀,而不是靠解释的,解释于我真是一件苦之又苦的差事。吕雷和王先生属于那种有灵犀的人。我和吕雷合作也是自然和谐,几乎没发生过任何冲突,但和洪女士怎么这么累?!

王先生来京,问起我的工作,我一副愁眉苦脸。王先生一听便知端倪。说没想到洪女士这么不自信,我怎么可能不给她饭碗?这是个大公司,只要员工不出大错,只要你尽职尽责,公司一般不会解雇人。除非你辞职。我问王先生我并未招惹她她为什么这么忌讳我。王先生说你的存在对她就是一种威胁。我大呼冤枉。王先生劝我不要太敏感。我说敏感有什么不好?他说别人还在逻辑思维,你却已得出结论,何必什么事都这么明白给自己带来烦恼?说心里话,我佩服王先生的敏锐和犀利。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认真交谈,但感觉极易沟通,我无需向他解释说明什么。

王先生是个好老板,他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了解我欣赏我并且敢聘用我。在职场上我能遇到这么一个能赏识我又敢用我的老板真不容易,因此我十分珍惜这次工作机会。要不是遇上了洪女士,要不是把我放在了这么个微妙的位置,我想我的能力在W公司是能得以施展的。因为王先生相信我的做事能力,敢把工作交给我做,并且尊重我的做事方式。可惜王先生远在香港,把我放在了一个完全不懂我的思维方式、还常常要对我做的事评头论足制造干扰,而我还得服从她的领导的洪女士下面,这种痛苦不身临其境是难以感受到的。

也许王先生能感受,但是他不在北京。偶尔来北京了,即便会感觉到,也只能在繁忙中和一下稀泥;有时,连和稀泥的时间都没有。

因此,我依然得直面洪女士。

而我渐渐发现,我和她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在我和秘书王小姐之间,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而在我和洪女士之间,王小姐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洪女士,因此在这个部门我相当孤立。其他部门的人也明白就里,议论起来,也说王小姐虽说是业务部的秘书,其实都成洪女士的私人秘书了。

我并不在乎她和王小姐对我怎么样。你们要回避我,好,我不介入你们的工作。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好,我不去关心。我自己选择业务选题,做自己的工作。当然,我的工作,她们颇想参与,但苦于插不上手。于是,她们也把她们的工作看得紧紧的,生怕我分去他们的“劳动成果”。我觉得极没劲,从内心说,我希望用平视的目光去对每一个人;但是又常常不由自主地鄙视人类一些卑下的行为。这并不是我自己有多高大,再高大的人也难免有卑微的时候,更何况我们芸芸众生。但有一点我引以为自豪的是,我本色,不虚伪。对于我优秀的地方,我不会放过自己的机会;对于弱点,我也不怕谈及。这往往给我的“敌人”提供了攻击我的口实。我不在乎,也不解释。当我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一种自然天成的时候,已经懒得解释了。

于是,矛盾又开始迭生。

一次展览会,我们公司的产品在展会上展览。当洪女士和王小姐忙于收客户名片,并为之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我已对这个产品的市场了然于胸,而且已经了解到从何处去寻找这些客户。于是,我没有和她们一样去收名片。这些名片,客户会给我们,也会给我们的竞争对手。因此,重要的是发现对我们产品感兴趣的潜在客户。因此,展会我表现缄默的时候多,而我的缄默惹恼了洪女士。她认为我工作不积极不认真,不如王小姐。因此,她们认为此次展览会的功劳是她和王小姐的,不愿让我染指。原定展览会结束次日我们一起分析资料、写出报告,向老板汇报,她却谎称和王小姐要轮休一天,让我也不用来了。我于是休息了一天。

不料次日上班,考勤表上她俩的名字跃然纸上,而我的名字被王先生重重地画了个圈,旁边批注“为什么不上班?”周围的同事告诉我,她们昨天忙着整理名片、资料,给香港写了报告已经传真过去了。我当时只觉得血往头上涌,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我向吕雷说明了情况,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说王先生若问,他会帮忙解释。但事已至此解释有何用?

这件事因为王先生的批注闹得公司尽人皆知业务部内部有分歧。洪女士次日来上班后,也感觉到了我的愤怒,于是解释了半天。

我正色道:“这种事的发生,除了让别人笑话,没有其他任何效果!”我认真地向她表示,我这个人很倔强,要干什么事,一定会达到目的。在业务部也一样,我会长期认真干下去,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

表面上一场风波过去了。但只有我知道我和她之间还远没有结束。

通过和洪女士半年的接触,我发现,她是一个很麻烦的女人。能力有限,却抓权,不仅和我斗,还和吕雷斗。只是因为吕雷是王先生的助理,待人处事又圆润,她无奈而已。对我,随着她从王先生那儿获得能保住饭碗的承诺后,随着我对她从形式到内容确认她的领导地位后,她也正儿八经地摆起她业务主管的架子来。不时地和我强调级别问题;说所有工作都要由她直接汇报给香港,我则汇报给她;而同时她又不让王小姐按级别汇报给我,而是越级汇报给她;从形式上,依然是她们两人在一起做事。

我太了解她了,她是那么希望在公司被尊重被认同,希望拥有名副其实的权力。可是人的尊重和认同靠的绝不是职位,而是你做的事,你的人品和能力。如果你没有,那就不要去追求什么权力,否则只会贻笑大方。我的经历教会我,当你是个人物的时候,千万不要把自己当人物看;当你不是人物的时候,也不必因此而自卑。所以我宠辱不惊,我并不在乎人们对我怎么评价,是好是坏,我就是我。

遗憾的是,我不把自己当人物,可是洪女士却太把我当人物了。琐碎的摩擦中,我觉得身心疲累,感觉内力在消耗。这绝不是我来W公司的初衷。

这依然得怪王先生。如果他能让每个人明确责权利,让每个人明确自己的定位各司其职,这些摩擦是可以避免的。但王先生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这种管理公司的方式其实是对公司恶习的一种纵容。恶的东西得不到抑制,善的怎么可能发扬?在他的思维中,他希望维持现状;因此,他不会解雇洪女士,也不会解雇我。在我和她之间,他采取了和稀泥的方法,并且几次想把我调离她的管辖,以避免矛盾。但这种和稀泥本身已经伤了我的自尊,打击了我的积极性。尽管我很清楚,从个人意义上讲,王先生欣赏我,但问题是我和他是雇佣关系,不是朋友,作为公司关系,不扬善抑恶是会失去民心的。

于是我决定对王先生说一声抱歉了,尽管我想在W公司做下去;尽管我感谢他的伯乐之举;尽管我感谢他为我提供的较之别人优厚的条件,但是一个公司不会用人,就不是一个有活力的公司。在一个没有活力的公司做事,钱挣得再多,也是对人力的一种浪费。所以,我选择离开。

至于洪女士,我的离职对于她无疑是件欢欣鼓舞的事。还记得当我把辞职信递过去让她签字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问我一声辞职后干什么,一把抢过信,迫不及待地签了字,生怕我后悔。末了,还问要是王先生不批怎么办?我坦然地笑了,说王先生会批的,因为他知道我为什么走。即使他不批,我也会走的。但我没有留给他的话是,我走了,再来一个比我还能干的李小姐、陈先生怎么办?再演一遍类似我的故事?如果故事是另一个结局呢?

但这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就要去一家欧美公司就职了。W公司的经历将会成为我很好的前车之鉴,我希望新去的公司多一些王先生和吕雷,少几个洪女士和王小姐。

我想结局应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