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补贴只补了一年,但这对我们生产队所起到的“引水”作用却不可小看。正是从此开始,龙西生产队的收成年年翻番,不但极大地鼓舞了农民的士气,同时还硬是把一个当时有名的落后队逆袭成远近闻名的样板队。
——许末兴
许末兴担任生产队长后,队里的面貌开始出现很大变化,年底分红工价提高了,人心逐步思归,农业生产走上良性循环道路,并一举把当时有名的落后队变成远近闻名的样板队。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当时县里的补贴虽然只给了一年,但许末兴对此依然心存感激。这不但因为为了领取这份补贴而签署的军令状凝聚了群众的力量,更为龙西生产队的长远发展注入一剂强心针。
这里,许末兴很形象地用到了这样一个词:引水。
在农村,凡是用过新式水井的人都知道,在采用手压式机械装置抽水时,先要在轱辘里倒一碗水作为引水,从而使得轱辘处封闭起来形成真空,这样才能利用这种真空的牵引力将井里的水抽上来。而县里的这笔补贴就起到了这种引水作用,不但让龙西生产队起死回生,而且还让许末兴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凡事要“先付出,再得到”、只有舍得花“一碗水”才能换取“一缸水”的道理。
许末兴心里很清楚,劲可鼓而不可泄。趁着军令状和县里补贴的东风,第一年的年底分红就提高到0.45元,虽然已经与周边生产队缩小了差距,可依然是低水平(其他队的工价约在0.60元)。现在没有了这笔补贴,唯有趁热打铁把原有分配水平提高到一个新台阶,才能进一步鼓舞士气;否则因“失血”过多让这股热情降温了,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他整天都在动脑筋如何实现这一目标。长期生活在农村、具有丰富基层经验的他认为,得先从农业抓起,这既符合当时“以粮为纲”政策的号召,也是龙西生产队的客观实际。
因为农村年底分红,说到底分的就是粮食,这是农民们看得见的“真金白银”。每家每户有大担小担的粮食往家挑,他们才会真正服你这个队长。换个角度看就是,先要把农民的肚子喂饱了,才会有力气干其他事情,“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嘛。
当时龙西生产队里的实际情况是,全队30多户农民虽然出工的人很少,但并不是每家每户都闲在家里,有许多能工巧匠在外打工。这些能工巧匠在江南地区通称“五匠”,即木匠、泥瓦匠、石匠、篾竹匠和船匠,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各有一技之长,在外面挣得比队里多。平时他们不回来对农业生产影响还不大,可是每到每年的“双抢”(抢收抢种)季节,本来人手就不够,这些年富力强者不回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所以摆在许末兴面前的,首先就是要说服他们农忙时回来帮忙。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农民最讲实惠,在外面做工每天收入有1元多,而回来帮忙每天的收入只有前者一半不到,两者悬殊也太大了;并且,众所周知,干农活既脏又累。更要命的是,随着农忙季节的到来,在外面干活的工价也会水涨船高。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让他们回来帮农忙,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许末兴就有这个本事,他的策略主要是以情感人。
他充分理解匠人们这种发挥特长、去外面多赚几个钱的心情,鼓励他们农闲时出去找活干,适当增加家庭收入;与此同时,又充分阐述生产队里农忙时人手不够的难处,用今天的常用句式来表达就是“队里是我家,××靠大家。”而其实,他背后的潜台词是:队里太需要你们这些青壮劳动力回来帮忙了,有时候甚至能一个顶仨。
为此,一方面,他挨家挨户地对有匠人的家庭进行走访,苦口婆心地对家属进行动员,“三顾茅庐”;另一方面,又擅长用经济办法管理经济行为,给这些农忙时肯回来帮忙干活的匠人适当提高工分。容易看出,这种经济倾斜政策正是他后来搞企业一贯采用的做法。
俗话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农业投入多了,粮食亩产量大大提高,年底分红额度就也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几年后,每工分红就达到1.08元,使得这些能工巧匠们愿意主动留下来务农了。为什么?道理很简单,在队里干活比去外面更划算。由此,年轻的许末兴成为社员们心目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刮目相看,不服不行!
从当时无锡县的整体情况来看,1956年全县农民人均年分配收入为57.48元,1961年下降到48.60元。1975年比1956年人均增长不到40元,平均每年增长2元左右,可以说增长速度极其缓慢[1];到1978年时,也才约有100元。
这就是说,龙西生产队当时每工1.08元的分红,实际上就意味着他们的收入已经达到全县农民平均收入的三四倍,其先进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先进是相对的,总体上看当时的农民和农村依然非常贫困。以许末兴结婚的1979年为例。据当年无锡县对30家农户的抽样调查,平均每户人口4.8人,每个劳动力负担1.7人;人均全年纯收入为217.5元,可生活消费支出却高达227.4元,换句话说,家家处于“超支”状态。这些生活消费支出中食品消费高达120.6元,占总支出的53%;人均原粮消费高达386.7公斤[2]。
1 无锡县志编纂委员会:《无锡县志》,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4年1月,P946。
2 同上,P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