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1 / 1)

依依乡情 严行方 857 字 1个月前

“毛豆”是无锡方言里的俗称,老熟了叫黄豆。

毛豆与黄豆,虽然说法不同,但指向一个,只是在成熟度的形色及质感上有区分。

清明时节雨纷纷。3月前后,奶奶、阿婆们会把家藏的黄豆取出来,倒在米筛或小圆匾里,戴上老花镜,挑选出上好的黄豆做种子。

凑着蒙蒙细雨,我们孩子就提着没空隙的小篮子,装上黄豆,扛着锄头,前往各家自留地。地,不用翻,捏着锄头、斜着身子、倒退着,两孩一档,一个每隔五六十公分锄个洞,另一个用手抓三五粒放入洞内。随后,又把泥土往上一推一捣,就算完事。过了个把月,豆芽会从地里探出嫩绿的叶片。在渐渐的长大里,除了浇上两三次薄肥,除次草外,基本不用后续管理。

6月底,那里外两层、形似团扇、状似碗样的粉紫小花就密匝匝地开在叶柄与主秆的交接处。

7月中旬,毛绒绒、月牙状的豆荚初长,从底部到顶部,一层层、密集集地围聚主秆,从瘪瘪扁扁到颗粒饱满。那时节,似乎在日长夜大。主人也似乎会每天光顾,看看啥时能采,就想早点尝个鲜。

采剥毛豆,是我们早年孩子的任务。大拇指甲及指肚上的青汁,剥长剥多了,就染成一时无法洗掉的黑色印迹。

一年中,就这一茬的黄豆既便于储存,也有好多种吃法,更是老少皆爱的食品。雪里蕻炒炒毛豆,可当粥菜;茭白炒毛豆,也可当饭菜。无论是汤,还是炒,就因有了它的身影,不仅增色,更是增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人们对它的钟爱,从没减弱过;而作为健康绿色食品,如今有过之而不及。

早年的乡下,我们还种“大青豆”。其实,都是同类,只是颗粒明显大而扁。剥开来看,局部还有些粉红,熟透了,就成了黑色。由于它生长期长,又是晚熟品种,我们种得并不多;可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却特别喜欢吃。究其原因,扁嫩细糯是它的特点,即便缺牙、没牙也能将就。“烂糊面”里加上自留地里采来的青菜、大青豆,那香香的菜油、切碎的大蒜叶一放,瘪瘪的嘴一张一合,吃得有滋有味。

熟透了的毛豆,从里到外,从叶到萁,全是黄色。到了割稻时节,它也被收到家门前的晒场上,经秋阳晒干,用棒槌敲,用脚踩,那一粒粒的金黄,便从豆荚里崩跳出来。筛选过后,那豆萁当灶膛里的柴火,黄豆或倒进木桶或装进布袋收藏好,以待日后之用。

说起黄豆的食品,人们都对它熟稔。

豆腐、百叶、豆浆、豆腐干、豆腐花,都是公众喜爱的食品,但制作人却十分辛苦。从黄豆到豆浆,不像现在只要用电磨,早年得靠人力。三人一组,两人用力牵磨,一人猫着腰,把浸泡好的黄豆喂到石磨的小圆洞里,极耗体力。

制作豆制品,不仅工序繁、耗体力,还要起早贪黑赶时间。就因豆制品容易变质,那些担着走村串户叫卖的,得赶早赶快。所以,买到手的豆制品,都是热乎乎的。

其时,乡下的经济家家都很拮据。为了能吃到新鲜的豆制品,卖者也比较灵活,可以用黄豆换,诸如1斤黄豆换2斤豆腐或1斤百叶,还可与停靠在石阶码头上的渔民换鱼虾。

豆腐花,也是老少喜欢的食品。家里拿出一只瓷碗,嫩嫩的、白白的,卖者一勺一勺熟练地往碗里舀。一勺酱油、几滴麻油、少许白糖,缀上香葱、配点虾米,用汤勺一搅和,那香那味妙不可言。“豆腐花,两块半,叫你娘来换。”这是我们乡下孩子的童言俗语,里面既有调侃的成分,更有急切想吃的心理。

记得邻家的大脚阿婆,丈夫去世早,孤身一人拉扯孩儿们长大,子女虽多,但都很有出息。一到节假日,他们都会回家来看母亲。遇到毛豆刚熟,她会一早提着篮子,采上许多。临走前分袋装好,喜滋滋地看着他们一一带走。她,还把好多吃不了的毛头采下来后洗净,放入大铁锅里,加水加盐,煮熟晒干后成“毛豆秸秆”(无锡方言),待子女回来后再分给他们。她说,这毛豆秸秆软硬适中,香糯好吃,又方便存放。

年少时,一到寒冬腊月,我们铁锅里炒、脚炉里爆、浸泡后发豆芽……现在想来,也是填补了那时蔬菜不足的空白。

一根油条,一块大饼,一只馒头,配上一碗豆浆,是现代人最爱的营养早餐。“乡下三样苦,打铁撑船磨豆腐”的早年说法与辛苦,已离我们越来越远。做豆腐,电磨替代了石磨,也许除了早起,辛苦不再。但这豆制品还有石膏点化与盐卤点化之分,是否能吃到盐卤点化、制作健康的豆制品,我现在可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