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同时说出了柳依依的名字,这回是风君子叹道:“我自创的鬼修之法,柳依依已经修炼到尽头了。
再往下一步,还有什么更高深的修炼之法,我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出来。
这些你知道,但韩紫英不知道。
她只知道柳依依的阴神修炼虽然能够凝聚形体,但迟迟没有办法拥有真身。
她不清楚柳依依是我的传人,有一次还私下请教过我能不能想什么办法。
……这个妖女心很善啊,有机会见到天月仙子她很可能会问的。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解决,放她上去就是想借她的嘴去问问仙子。”
“紫英确实是难得的温柔善良,我可从来没有把她当妖女。”
风君子:“还有更难得的。
韩紫英聪明多智,不亚于绯焱,却没有绯焱那种坏心眼。
我放她上天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她在仙子面前替我再想想办法。
今天这一关我是没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我不能再指望绯焱了,也许韩紫英能在天师面前替我商量个新主意出来。”
我接着道:“所以就算紫英自己不要求见天月大师,你也会想办法劝她上山的,对不对?……那么七心呢,七心又会问天月前辈什么问题?”风君子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闪烁:“我不猜,她要去我当然不能不让她去,我想仙子会喜欢她地。
你我不要议论别人了。
现在轮到你了。”
“我!又有我什么事?”风君子:“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今夜我要送你入玄关之门。
这浮生谷千年灵气不亚于菁芜洞天,尤在正一三山之上!更难得的是今夜有指月玄光当空,而脚下白离砂苑新成,这是百年难遇的机缘。
你就在那五丈白砂的正中打坐修行,修炼我传给你的口诀心法。
我在一旁给你护法。
现在已是午夜,不要浪费天时。
你快去吧。”
……静坐于白离砂苑之中,三梦峰上指月玄光当空。
入坐地感觉十分奇妙,不像在菁芜洞天中是一个特殊的空间,因为浮生谷这个地方是开放的,没有封闭的边界。
但特别的是,在此修行却有一种超脱于万物的感觉,这个开放而无边的空间成了另一种奇妙的洞天。
胎动的心法从真空之境开始,第一步功夫是“碎瓮”。
空境回旋,空中天地万物重现,回到最细微处的起点。
这个世界成了“唯物无我”地存在。
这便是碎瓮的门径,我上次在菁芜洞天中修行曾在一瞬间摸到了这个门径,却紧接着境界散失受到了扰动。
当时菁芜洞天外天有异相生成,要起龙卷狂风,恰恰又有于苍梧这个高人经过。
其实就算没有发生这个意外。
这一点门径也是稍纵即逝,很难把握无法捕捉。
但今天的感觉不一样,我一入坐几乎就立刻进入了这种状态,而且就停留在这种状态中。
这是玄关之门吗?我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修炼“胎动”需要一种特殊的心境?这种心境就像屈原当年发出的《天问》之歌──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
何由考之?我是谁?在碎瓮境界无我地状态中,天地万物的最细微处却出现了一个问号,极微弱的问号。
当这一点疑问出现后。
一切都停止了。
怎么形容?可以用佛经当中的三个字:无所住!如果一定要我用语言形容出来,我只能最勉强的说──关于时间地概念消失了。
这是无限过去的终点,也是无限未来的起点,这是一个什么样地点?这是万物无时无刻正存在的那个点。
它就像一扇门,穿过去,就能超越一种存在的状态。
然后,突然的,一切就此重新开始,消失的我又出现了。
不要误会出现的不是石野,本来也没有石野。
出现的是一点萌芽,一点存在状态的意识。
它没有身体四肢,也尚未与外物感应映射,就是一种纯粹的存在,一种纯粹地意识。
胎动胎动,何为胎动?这便是丹道中所谓的“圣胎”。
不要去想象,想象不出来,因为它不是假设。
可以尝试着去体会。
为什么这是四门十二重楼的第三门?它与第二门的“灵丹”境界相比又是一个循环。
灵丹出现指的是元气与元神相合,内现自在之身心。
那么新出现的这个“圣胎”呢?它是身心的起始,元神与元气的发端。
风君子传我丹道,曾经讲过只有逆天而行才能入玄关之门。
这条逆天而行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最开始的火候炉鼎逆行任督元气为小周天,逆行全身经脉为长生酒,卯酉周天内外正逆双行为转山河。
自在身心内现成灵丹,还转洗练之后身心不二为金汤大成。
而今天,这一切都回溯到了所有存在的源点,从无到有的那一线之机。
这便是玄关!我在图书馆也看过不少古典的与现代的所谓丹书,所有丹书中都说不清玄关所在。
恐怕是文字表达上的困难,或者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但还有更多的丹书丹诀,却根本就是错的!有不少人居然将卯酉周天收内药成丹时眼前的那一轮虚光当作了玄关,并且引用“玄关在眼前”之类的丹诀。
玄关在那种境界从眼前找,永远都找不到。
所以有多少修仙人都曾感叹玄关难寻!……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浮生谷仍是一片夜色,三梦峰上仍然悬着指月玄光,似乎我只是刚刚才坐下而已。
再转头看,却发现风君子、七心、紫英都在远远的白离砂苑外默默的注视着我。
“你们已经下来了。
这么快!见到天月大师了吗?”风君子哼了一声:“快?她们昨天就下山了!”我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坐了多长时间?”紫英:“我们是前天黄昏上山地,现在正好是又一个凌晨。”
“我竟然坐了整整一天!你们等着急了吧?”七心淡淡答道:“能亲眼看见真人破关,多等几天也是无妨的。
见你行宫正是紧要关头,我们也不敢打扰。”
风君子又冷哼一声道:“穷小子走路摔一跤。
一头栽到黄金堆里了。
天月仙子一天两夜指月玄光未落,白天的时候还为你开启了玄光大阵,让你不受天时变化的惊扰。
……你怎么这么笨?”看风君子有点不高兴,七心柔声劝道:“一日破玄关,这已经是难得的资质与福缘。
你怎么还说他笨呢?”风君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对七心说:“也对也对,也不能人人都和我比,对人不能太苛刻!”风君子骂我倒不是因为我笨,而是心痛天月大师辛苦。
我恭恭敬敬地向三梦峰施礼,诚心诚意道:“多谢天月前辈!”风君子:“你不用谢仙子。
要谢就谢我。
如果不是我为你护法,仙子才懒得管你呢!她又不知道你是谁?”紫英站在一旁笑着冲我挤眼睛:“赶紧谢风大仙人!”我走上前去打躬作揖说了一堆千恩万谢的话,就差没跪下给他磕头了,这小子才把那副板着的面孔收了起来。
我此时行功已毕,但指月玄光仍在三梦峰上。
紫英抬头道:“天月前辈为什么还不收了法术?”风君子:“天亮之前只要我还在谷中,她是不会收回指月玄光的。
她不想让我怕黑。”
七心:“怎么回事,仙子怎么会认为你怕黑?”风君子看着三梦峰答道:“仙子曾经有一次问过我──当初我为什么会顺着忘情天梯爬到了三梦峰上?我回答说我怕黑,恰好抬头看见了指月玄光。”
七心:“现在呢?”风君子:“现在不怕了,但我还是喜欢看见指月玄光。
看不见的时候。
我喜欢看月亮。”
七心:“我在终南山修行的时候,没事也喜欢一个人看天上的星星。”
她的神情有点扭捏,我第一次看见七心也露出了小女儿家的神态。
扭捏中她悄悄的对紫英说了句什么。
紫英噗嗤一笑。
冲我道:“石野,把上衣脱下来!”“什么,脱衣服?”她地话把我吓了一跳。
紫英:“不是要你光膀子,把你肩膀上那个牙印露出来就可以了。
七心就是想知道究竟有没有。”
不知道她们搞什么鬼,我还是解开了衣服露出了肩头上的那两排整齐的牙印。
这是阿秀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就连金龙锁玉柱的真身也消退不去。
我莫名其妙,但风君子知道她们想干什么,指着我肩膀上地牙痕道:“怎么样?七心,我没有骗你吧!”七心就站在风君子的身边。
她的身材娇小,比风君子矮半头。
此时她仰脸看向风君子,恰恰风君子也低头看她。
两人目光对视,七心突然脸红了。
七心脸红的时候,眉头一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捂在了胸口。
风君子似乎暗暗叹了口气,关切道:“七心,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我没有骗你,你这七情之伤还是早点治吧。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现在?”七心用又羞又惊的神色偷偷看了我和紫英几眼。
紫英很识趣走过来拉住我说道:“我们不偷看,走远点还不行吗。”
风君子:“不用你们回避,我们自己找个地方。”
说着话把七心拉到了远处三梦峰下的花丛中,也就是宇文珂珂刚才藏身地地方,身影消失不见。
我倒现在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一头雾水的问紫英:“他们要干什么?难道……”紫英伸出一根手指在我肩膀点了一下:“你可别想歪了,其实他们……”紫英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
“先别笑,他们倒底怎么了?”紫英笑着说:“七心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她要咬人。”
“七心要咬人?咬谁,咬风君子。
这也太……”真没法想象七心张开樱桃小口咬人的样子,这与她一惯给我的印象反差太大了。
紫英:“风君子说了他不信,天月仙子也这么说她才不得不信了。
小野,你知道那天晚上,就是七心和风君子告别的那天晚上。
风君子干了什么吗?”“那天晚上你看见了高老爷子,情绪很不稳定。
我一直哄你来着,没注意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紫英突然顽皮的一笑,象是小女孩撒娇:“你再像那天晚上那么抱着我,我就告诉你。”
“怪不好意思的,风君子和七心还在那边呢。”
紫英:“不用担心他们,一时半会他们也没时间理会别人。
……”也不知道我一睁开眼睛这些人都怎么了?都变得有几分古怪而神秘。
我伸手将紫英揽在怀中,脸颊贴着她地发际,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肩──就象我哄她的那个夜晚。
在怀中,紫英告诉我一件事,有关七心的七情之伤。
七情合击之所以天下无人能破,因为此法术十分奇特。
法澄大师说过它是调动人的心性来反克于人,并非是一种主动的攻击。
被七情合击所败的人,说实话是败给了自己心中的七情六欲以及所求所思。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真正达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就算法澄那种高僧,也有执著于佛法的一面。
修丹道之人贪恋长生,也有执著于生的一面。
以七情伤人固然神妙,可施术者同样会被自己的七情所伤。
所以习练这门法术对弟子有特殊的要求,就是要心如止水切不可随意动心动情,如此方能无恙。
七心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冷、很淡,不能不说与修炼这门法术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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