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朴

黄芦岸白苹渡口，绿杨堤红寥滩头[2]。虽无刎颈交[3]，却有忘机友[4]。点秋江白鸳沙鸥。傲杀人间万户侯[5]，不识字烟波钓叟。

[注释]

[1]沉醉东风：曲牌名，南北曲兼有。北曲属双调，南曲属仙吕入双调。

[2]白苹、红蓼：都是水生植物。滩头：江边。

[3]刎颈交：比喻生死之交，患难与共的朋友。

[4]忘机友：没有心机的朋友。“心机”是指心思、计谋。

[5]万户侯：汉代侯爵的最高一级，享有万户农民的赋税。后来泛指高官贵爵。

[赏析]

这首曲子的题目叫“渔夫”，主人翁就是江边的渔夫。虽然渔夫是曲子的主人公，但是作者一开始并没有写渔夫，而是渔夫活动的江边背景。长满黄色芦苇的岸边、白频草丛生的渡口，杨柳伫立的堤岸，水滩头，遍布着红蓼，烘托了渔夫闲逸、泰然的风度。黄芦、白苹、绿杨、红寥，都是水边生长的植物，色彩斑斓，相映生辉；江岸、渡口、堤防、滩头，都是渔夫经常往来的去处，这个特定的背景使渔夫的形象可感可知，真实亲切。这样美好的江畔风景图，天然地培植人的美好情操；在质朴优美的自然面前，当然用不着“机心”。因此，三四句紧承前两句的自然环境描写，转入刻画渔夫的心理活动：虽然我没有发誓与我同生共死的朋友，却有丝毫不藏心机的朋友。为什么白朴要特别去强调“忘机友”呢？因为刎颈之交其实有两种。在《史记》中，我们知道两个很有名的故事：一个是廉颇与蔺相如。两人的误会，在廉颇负荆请罪后完全冰释，反而成为刎颈之交；另一个是楚汉相争时的张耳和陈余。他们从小约为刎颈之交，起初，他们一起追随项羽征讨天下，后来，张耳因为项羽封陈余为王而没有封他，就转而投靠刘邦，两人从此反目为仇，最后，张耳杀了陈余，像这样的刎颈之交，还不如没有心机的朋友。这里所说的“忘机友”，就是那飞翔在秋天的江面上的点点白鹭与沙鸥。因此，这两句的直接意思是，忘恩负义的朋友还不如禽兽。但从深层意义上说，白朴崇尚的是那种没有虚伪，没有欺诈，没有算计，物我两忘，抱朴守真的自然纯朴的生活方式。当然，这只能是一种理想的生活图景。

正因为贪赃枉法、尔虞我诈、忘恩负义、卖友求荣、过河拆桥等种种龌龊风习横行，在曲子的最后，白朴借渔夫之口，向恶浊的世风挑战。在渔夫看来，用龌龊的手段谋取了高高在上的“万户侯”，还不如“我”清清白白地做个渔夫。“傲杀人间万户侯”，渔夫的高洁傲岸形象，在这掷地有声的铿锵表白中活脱而出。何况，渔夫有如此美好的生活环境，有许多的“忘机友”相拥，不是胜似万户侯吗？即使在有权势又有钱的权贵面前，渔夫也一点都不自卑，也不会奴颜卑膝地奉承讨好他们。这是一介平民的高贵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