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终究是没有去参宴,而众仙就坐在那里,等到那些菜肴都放凉了,也没有人敢动筷子。
因为此时,坐在那宝座上的帝王正黑着一张脸。冷修看起来太沉默了,便是连一句言语也没有。
可冷修越是沉默,这些做臣子的就越发的害怕。
“陛下,这晚膳都凉了,要不要老奴……”关深正是要说什么,冷修便猛的一抬手,打翻了放在面前的酒盏。
那酒盏中的酒水便都溅了出来,洒了满满的一桌。
而这些酒菜本都是这些小奴们精心准备的,如今看来却就像一个罪过。
关深自然是被冷修这样抬手的动作吓到了,慌忙间就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是小奴该死,小奴今日本就不该多嘴。”这奴看上去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却是让冷修看着异常的心烦。
可是冷修现在满脑子都是钟离的那张脸,钟离以前还知道唤他一句“阿父”,如今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而坐在下面的明昌唇角却是几分冷笑,要说父帝还真是可笑,摆了这么隆重的一个宴席,难不成就是为了给众仙脸色看?
仅仅是为了太子哥哥一个人,父帝就可以置坐在这里的诸臣众仙于不顾,可见太子哥哥多大的面子。
更何况,他四殿下为父帝准备的生辰礼就放在那里,父帝便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将他四殿下当个摆设?
可他也是皇子呀,也是冷修的骨肉,冷修竟是这般不顾及他的感受吗?
“罢了,太子既是不来,朕这宴席又有什么意思?都散了吧。”
待火气消散下去之后,冷修又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明明是一顿准备得这般精致的宴席,奈何,在他冷修的眼里却已变得索然无味。
可就在诸臣准备起身告退的时候,四殿下明昌却突然举杯而起。
“父帝,不如就让明昌敬父帝一杯,恭祝父帝年年岁岁龙体康健。”
明昌说着也没有等冷修说话,便一杯酒顺着唇灌下。
或许,父帝根本就不会在乎他吧,自然也不会在乎他的敬酒。
可是,身为人子,这不是他明昌该做的吗?只是,不知父帝何时会有那种做人父的仁慈,只怕是永远都不会吧。
明昌一杯酒下肚,又将手中的酒盏倾到,便是一滴不剩。
而冷修不出他的所料,面色倒是没有一丝改变,依旧和方才一样,看上去只有一种冷漠。
“四殿下有劳了。”
冷修说着那张面颊上却没有一丝的欣喜之意,说到底,他并不在乎面前的这个庶子会做些什么。
如今,他只是想着钟离那个孩子。
这般重要的场合,他竟然敢缺席,也不来见见他这个父帝,只怕是真的恨他了吧。
“朕今日乏了,众爱卿都退下吧。”
这个帝王的语气中竟然泛起了几分沙哑,听上去便是一有气无力的样子。
本是好好的一场生辰宴,只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缺席,如今便闹成了这般模样,还真是戏谑。
“既是如此,那父帝便早些休息,儿臣告退了。”明昌说着便微微行了一礼。
此时,他只想要赶快离开这里。
今日的出席,让他感觉自己不过是在自取其辱。
他本不该听怀阁主的话,他本不应该来的。倒不是因为他的生辰礼准备的不好,惹父帝生气了。
只是,父帝似乎已经彻底地无视了他,便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既是如此,那他又何必要呆在这里碍父帝的眼睛?
冷修这么一发话,众仙都纷纷散去了,方才热闹的宫殿此时就变得冷清了下来。
关深一时有些哀叹,真是白瞎了这一桌的好饭,要说那些小奴们可是准备了好久的,奈何九霄帝却看也没看一眼。
“陛下,不如让老奴扶您回榻休息吧。”关深不由得开口询问。
只是冷修看上去却很伤神,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久久地都没有从那龙椅前站起来。
如今再想想钟离那个孩子,倒是不知道他会和自己僵持到多时。
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人父的,被孩子这般冷待,自然心里也不是滋味。
“关深,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朕真的做错了。”冷修倒是很少像这般质问自己,今日倒是个例外。
“陛下。太子殿下他,他只是身体有些不适,陛下又何必要思虑这么多呢?”
关深一想到钟离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觉得心中隐隐的不安。
要说这父子俩间的事情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受苦的人偏偏就是他。
“虽然,离儿这么说,可是朕仍然觉得……”
冷修的眉头微微皱起,或许,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钟离的身体明明这般强健,又怎么会有什么不适?他也不过是单纯的不想来罢了。
“陛下,您是陛下。太子所为,您又何必放在心上呢?”如今,关深也只有这般提醒他。
是啊,他是帝王,可是帝王又能怎么样呢?都不受自己孩子的待见,即便是受万千子民的朝拜,他又能真正的快乐吗?
奈何,关深哪里懂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冷修是因为太子殿下的事情而低落,却并没有看出一个做父亲的纠结。
“陛下,想来殿下他也想出席陛下的生辰宴吧,他不过是不得以才耽误了而已。”
如今,关深只能像冷修撒谎。
他并没有把自己所看见的告诉冷修,不然,都不知道陛下该会有多生气了。
“是啊,你说的对。朕就当他是这么想的,又何必要自增烦恼呢。”
冷修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这额上的帝冕,只让他觉得重得抬不起头来。
这众多的菜肴却无人夹一筷,他却并不觉得心疼。实则,他并不在乎要举办多隆重的宴席。
冷修已然苍老,也不愿再顾及这明面上的东西。
只是,钟离这个孩子真是伤了他的心。或许,钟离不会原谅他这个做父帝的吧。
而他本就不值得原谅,他身后的宝座上都不知淌了多少亡魂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