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二十一日 星期三(1 / 1)

徒众到寮房看母亲,总会问道:“奶奶!住得还习惯吗?”

母亲:“我觉得美国的空气比较好,要习惯的话,那就要立刻回家。”

只要母亲一踏出房门,信徒、游客都是一大堆人抢着跟她握手、问好、讲话,那份吵杂,使她觉得美国空气很好,回家才习惯。

所以,物质的生活,不是人生唯一的需要。另一个徒弟最喜欢问的问题是:“奶奶!您讲师父小时候的事情给我们听。”

有求必应的母亲,就说道:

“我要生你们师父的时候,曾梦见一个小金人在我床前翻找东西,都不讲话。

我就问道:‘喂!你在找什么呀?’

旁边有一白发老人就说:‘他在找稻穗。’

‘我的床铺下都是干的稻草,怎会有稻穗?’才刚说完,小金人就真的抽出一根稻穗出来。

白发老人说:‘这稻(道)穗就是会结果!’

就这样生下了你们师父。

你师父小时候脸一半是红的,一半是白的,鼻下与上唇间有二条红线。左右邻居都说,李成保(我父亲)家中养了一个妖怪。我就说妖怪也是人,不是野兽,不会吃人的。二三岁时,总是用绳子扣在家里,不让他出去,因为实在太难看了。三岁后,脸上的颜色才渐渐褪了。”

说到此,母亲转向我说道:“若不是因那个梦,还有小时的脸跟别人不一样,我是不会让你出家的!”

(一九三九年,中日战争期中,父亲在江浙沦陷区中失踪,想是遇难,母亲约四十岁左右,带着十二岁的我离家去找父亲,因此因缘才促使我出家。)

母亲接着又说:“每逢过年时,家中都备有糖果,你师父三岁多时,糖果罐拿不动,就用拖的到院子,招呼左右邻居的小孩子来吃糖。大家都笑我养了一个呆子!”

“家中日常用品要靠摆渡到运河对岸去采购,中日战争时,没有人肯为赚一毛钱而冒生命危险去摆渡,那时你师父才十岁,衣服脱下往头上一扎,就下水,那运河水很急,很少有人敢下去游泳,可是你师父每次都能把家里需要的东西买回来,大家都说这二小子(在男孩中,你师父排行老二)不简单,李家桃树上的果子,将来就看这一颗红。”

“文革”期间,公安人员抓母亲去问:“你儿子到哪里去了?快说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母亲:“天下父母养儿育女,都希望能留在身边孝顺,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公安人员:“你儿子写给你的信,我都收到了,你怎么会没跟他联络!”

母亲:“我儿子的信你既收到,你就知道他在哪里,我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要找他,你拿路费给我,我去找他。”接着又说道:“我生儿子没享福,反而惹得一身霉气,所以我还是劝你以后不要养儿子。”

(类似这样的问话,有时一星期好几次,母亲总叹道:“儿子出家都不知去向,到处找不到已够伤心了。你们还要跟我要儿子,我儿子出家也犯法吗?你们还这样烦人!”)

母亲又说:“‘**’时,饿死的、吊死的、自杀的、枪毙的……不胜枚举,我是仗着佛菩萨的光辉才会安全至今。但现在大陆社会,确实比从前好多了。”

两三日来,高雄县长余陈月瑛数度来电,说要上山礼佛,并看望母亲,送母亲一盒人参、一件衣料。余陈县长看到母亲的衣饰,她说,一点都看不出是大陆人。她和母亲谈得很开心,晚餐后离去,实在感谢余陈县长的情谊。

应中山企业管理学术研究学会之邀,要我在他们的“新春联谊会”上演讲,他们都是“中山大学”毕业后,在社会上有成就者,利用每年春节时团聚。今讲题是“企业人的身心修养”。从事工商企业者,主要在于提高社会经济与生活本质。一个人如果将一切都看成是我的,凡事无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