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快马快速的奔驰在大齐去往北燕的路上,驾马的男子面容紧张,怀揣着兜里的信拼命的往前走路,却在眼看着就要从马上下来转走更为安全的水路时,被人一箭射穿了胸膛。
暗处放箭的人快速上去,在他怀里摸索了一番,待摸到他怀里的密信后,才赶忙走过来恭谨呈在了面前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人面前:“尊主,这密信应该就是从姜棣手里发出来的了。”
一侧媚娘抬手接过,打开一目十行的扫完,笑了笑:“萧王在北燕南边还有不少叛军窝藏着,他们打算跟扶桑勾结,里应外合歼灭镇守南边的陈家二位将军,好再次进攻。”
“吩咐人即刻去北燕。”
“去保护二位将军么?”媚娘问他:“尊主该知道,我们无极阁只买卖信息,虽有杀手,却也不足以对抗军队。”
“将消息告诉小宴,另外,备好快马。”楼衍嗅到空气里弥漫开来的那一丝血腥,深寒的眼眸微微溢出一丝杀气。
媚娘闻言,一改方才的气定神闲:“您不可以去南边,您的身体还未好全,在京城对付这几个蟊贼绰绰有余,但是……”
“三日后出发。”楼衍没给她说完的机会,转身便要走,媚娘心急,直接道:“那夫人怎么办?难道您真的看着她带着孩子嫁给别的男人?”
提起魏如意,楼衍的背影微微僵住,却没有转身:“替她准备好所有该准备的东西,便是二嫁,也不许任何人欺辱了她。”
话落,夜风微动,媚娘看着他孤独离开的背影,不知该心疼他还是心疼为魏如意,但他铁了心要将拂媚和她的人全部剿灭的心思应该是不会改变了。
加急的信,不过两日时间,就送到了北燕皇宫。
姜宴再看到这封信时,并不知道是楼衍送来的,只知道有人拿着楼衍的玉佩将信拿给了姜王,由姜王亲自呈上来的。
“四皇兄果然去了大齐,还打算继续勾结扶桑侵吞我北燕。”姜宴坐在龙案前,上面堆满了他刚处理完的奏章。
姜王拱手道:“如此一来,在南边的两位将军只怕有危险,皇上,这件事您要立即做出决定才好。”
“可是现在朝廷可用的武将并不多,便是柔嘉太妃的父亲还能继续镇守南关,但他身体也早已熬不住了,除了两位陈将军资历老些,剩下的都是没怎么打过仗的新将。新将自然也能上场,但若没有老将驻扎,只怕又会跟之前一样节节败退。”
姜宴沉声说着,他自然也不愿意看到陈家人出事,可现在朝廷连能用的人也没有。
姜王思虑再三,倒是想起一个人,抬头看向姜宴,但姜宴一眼看出他的想法,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汝南王心思狡诈,几次三番妄图搅乱朝政,若不是父皇死死压着,只怕当初朕也难这么容易就坐上这个皇位。”
“是,老臣糊涂。”姜王认错。
姜宴想起这些事,也只觉得有些头疼,他看了眼外面天色不早,才跟姜王道:“你也先退下吧,朕再仔细想想该怎么处理。”
“是,不过皇上自登基以来,日日批阅奏章到深夜,您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姜王劝道。
姜宴淡淡一笑,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便觉得身上压了千斤重的担子,如今小衍不在,言袖又如此淡漠,他连一个知心人也没有,所以还不如在这里批阅奏章来的舒坦些。
打发走了姜宴,姜宴想了想,招了太监来,问道:“静妃前几日说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了?”
“回禀皇上,静妃娘娘身子已无大碍了。”小太监笑道。
姜宴闻言,浅笑:“既如此,那摆驾静妃的芳菲殿吧……”
小太监一听,连忙跪了下来道:“可是皇上,静妃娘娘又遣人来说,这几日来了葵水,殿里晦气,还请皇上不要过去。”
姜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一侧的贴身太监忙道:“皇上,要不去皇后娘娘那儿吧,皇后娘娘下午都派人来问了两次了,说殿里备了您爱吃的晚膳。”
“不必了。”姜宴冷冷盯着底下的小太监,已经想起自己这是多久没跟言袖单独相处过了?每次自己过去,她不是推说身子不适就是来了葵水,甚至还故意用凉水洗漱以至于好几次染了风寒。这些他都忍下了,以为她只是闹小性子,过段时间也就好了,却没想到两个月过去,还是如此。
姜宴起身转身便要走,想了想,却又沉声道:“摆驾芳菲殿!”
陈言袖此时正坐在塌边,手里把玩着一只小铃铛,手稍稍一动,铃铛便发出悦耳的声音,伴着温柔的夜风,这清脆的声响都好似将心里的烦闷除净了。
“娘娘,您可真喜欢这铃铛呢,夜夜这样看着笑,奴婢怎么就没瞧出这铃铛哪里好来?”花间站在一侧笑道。
陈言袖也说不上这铃铛哪里好,或许是那日被烈染唆使着去郊外骑马时,他变魔术似的从马儿的脖子上摘下来的缘故吧,他说这铃铛里装了宫外的风,只要她想念外面的风了,摇一摇铃铛,便有了。
正说着,一道笑声也忽然传来:“袖儿既然这样喜欢铃铛,正好前些日子上贡了一批用各式珠宝做的,朕叫人都拿来。”
姜宴的声音忽然想起,殿里的人几乎都没防备,赶忙便起了身来。
陈言袖将铃铛握在手心,垂眸行了礼,可以前日盼夜盼想要让他来的夫君,这会儿到了眼前,竟好似不那么高兴了。
姜宴抬手,将屋子里的人都要打发下去。
花间迟疑着,望着陈言袖,姜宴眼眸便溢出寒气来,似笑非笑道:“怎么,朕跟爱妃独处,你还怕朕玷污了爱妃不成?”
“不是……”花间忙解释,姜宴负在身后的手也慢慢握紧。
陈言袖立即道:“花间,下去泡壶茶来。”
“不必了,朕不想喝茶。”姜宴想起前朝数不清的纷杂事,再看着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冷漠的陈言袖,语气微微凉了些,越过她便兀自坐在了榻上。
花间这才赶忙退出去了,陈言袖转过身,轻声道:“皇上这么这么晚过来,臣妾还以为皇上歇下了。”
“朕只是许久没见你,想你了。”姜宴看着她良久,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朕自登基后,就有千般万般的不得已,言袖,我以为你会是唯一能懂我的人,在这寂寥的后宫,我原本以为有你相陪,高处不胜寒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
陈言袖眼眸微湿,说不爱姜宴吗?好像也不是,可越是爱他,她就越要告诫自己要克制,否则他与他的佳丽三千,她怎么能忍得住不吃醋、不嫉妒呢?
“臣妾自认浅薄,不能帮到皇上,还请皇上责罚。”陈言袖垂下眼帘。
姜宴望着她还是如此抗拒的模样,眉心微拧:“言袖,你也该知道,以前在王府朕能时时刻刻哄着你,是因为朕没有那么多俗事缠身,在这后宫,朕不可能、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时时刻刻来哄你的,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陈言袖的手微微一颤,努力忍住眼泪,轻声道:“皇上,臣妾……臣妾伺候皇上更衣休息吧。”说完,便要上前去替姜宴更衣,但姜宴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一个行尸走肉、仿佛可以控制着自己来接近他的陈言袖。
他看着她眼底滑落的眼泪和通红的眼眶,在她要解开自己的腰带前,终于摁住了她的手。
“以前我不会强迫你,如今更加不会。”
姜宴推开她的手,缓缓起身:“你若是不喜欢朕来,朕不来便是。”
话落,他已经转身离去,而宫外则是响起了摆驾坤宁宫的声音。
陈言袖几乎追到了宫门口,可在踏出去之前,还是强忍了下来。追出去有什么意义?一夜恩宠么?
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她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可以剪去翅膀安心相夫教子的女人,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娘娘……”花间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陈言袖,吓坏了,可陈言袖却只摇摇头推开了她:“听闻南边要出事,朝廷无可用之人么?”
花间不知道她怎么说起这个,还是愣愣的点了点头:“是。”
陈言袖紧紧握着手里的铃铛,抬头看着天空,竟是漫天的繁星闪烁。陈言袖想起魏如意,想起烈染,想起父亲和今晚,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离开这个牢笼,即便是死。
夜里,魏如意做了个梦,梦到陈言袖上战场了,战场上她单枪匹马却被敌军包围,最后敌军的刀剑全部刺入她的身体,而她只苍白着一张脸跟她说,她自由了。
“不要——!”
魏如意惊醒过来,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侍女,侍女们赶紧来才看到她竟是满头大汗。
“小姐,您没事吧?”
“言袖姐姐……”魏如意觉得嗓子有些发干,看了眼在一旁睡得香甜的念念,起身换好衣服就出去找赫连吉祥了,只是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居然不在府上。
“小姐,您是怎么了,若是有着急的事,小的替您去办吧,外头还有申掌柜呢。”阿藏急急赶来,瞧见有些怅然的魏如意,担心道。
魏如意脑子里嗡嗡的响,虽然知道那只是个梦,可梦境太真实了,大舅舅和二舅舅也都横尸荒野,北燕的兵全死了,最后只剩下言袖姐姐一个人死得那样惨烈,到如今鼻尖仿佛都还萦绕着些许的血腥味。
“阿藏,去找个人,快马加鞭去北燕。”魏如意想了想,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镯子来:“将这个镯子也带着,想办法送去姜王府,告诉讲少夫人胡清微,让她一定要拦住言袖姐姐……”
阿藏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您在说什么啊?”
清晨舒爽的风吹来,魏如意发热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过来。她立即回去写了一封信,又将玉镯一起交给阿藏后,才道:“告诉申掌柜,让他立即找人将信送去姜王府,一定要快。”
阿藏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哪里敢有半分耽搁,当下便拿着信跑出去了。
等他离开后,赫连才从外面回来了,衣角都沾湿了,面色还有些疲惫。
他没想到魏如意会一大早在这里,立即换上轻松的笑脸,道:“小如意,在这儿等哥哥呢?”
魏如意总不好说是做了噩梦所以才命人去送了信的,也没拆穿他一夜未归的事,只笑道:“我正想问问你,梁公子伤势如何了。”
“好了许多,还一直问你有没有吓着呢。”赫连笑罢,看着魏如意俏生生立在这儿却也藏不住眼底伤心的模样,道:“想不想去无极阁坐坐?”
“现在?”
“嗯,迟了就来不及了。”赫连说完,立即抓着魏如意就往外去了。
说是无极阁,其实也只是在大齐都城一个据点罢了,魏如意刚来,三层楼高的无极阁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互相看了看,没人敢出声。
赫连笑道:“去告诉你们尊主,就说我赫连大侠来了。”说罢,悠闲的往里面走。
三楼,媚娘刚替楼衍披上外衫,听到底下的人来报,便道:“尊主不如见见夫人吧,夫人绝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尊主的脸……”
“马备好了吗?”楼衍问道。
媚娘看他还是如此固执,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等楼衍出去了,她这才快步下了楼见到了魏如意。
“夫人。”
媚娘唤她,魏如意微微咬牙:“他人呢?”
“他要去北燕了,南边有些事他要亲自处理。”媚娘说完,就安静等着魏如意大发脾气,可说完之后,魏如意却异常的冷静。
“你会跟着他一起过去吗?”魏如意问她。
媚娘摇头:“我不会去,无极阁还要有人守着,不过尊主能照顾好自己。”
魏如意心里的确是憋着一口气,可她没说什么,只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来给媚娘:“这药你让人想办法每日掺到他的吃食里,他常年喝惯了苦涩的药,这药的味道极淡,他尝不出来的。”
“夫人要毒死尊主?”媚娘明知不是如此,却笑道,没想到魏如意却极为冷静的道:“他死不死,都与我无关了,这几个月,我会安安心心地准备待嫁的事,你让他也不必操心了。”魏如意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赫连眉梢微挑,暗处那道气息可真也忍得住,如意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肯出来么?
魏如意一步一步往外头的马车上走,走一步都恨不得停一停等楼衍这大木头追上来,但直到她上了马车,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就知道!”魏如意气得眼眶发酸,这块大木头,平素什么都能掌握在手里,一遇到感情的事就木讷的厉害,前世是自己追着他跑,今生也是她主动,可如今她已经这样努力了,他偏偏还要躲起来!
魏如意气得几乎要把马车都砸散架了,赶着马车的车夫心里一阵阵担忧,生怕魏如意气急把他从马车上踹下去了,不过好歹一路平安。
楼衍一直在暗处跟着,看着魏如意气冲冲从马车上下来,又抹着眼泪往赫连府里去了,才终于狠下了心,转过身策马往北燕而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