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到沈府可不是为了气江落雪来的。
经过与江寻夜联系,她再度委任江家镖队前往北境。
这一次,这些镖师们护送的,不仅仅是要送往北境的钱粮医药,还有数十名回春堂和其他医馆自发而来要赶往北境的大夫。
除此之外,沈若初还想来向沈志彬求取一份图纸。
沈志彬身为工部尚书,大朔精通鲁班之术的能人巧匠自是有不少在他的麾下做事。
沈若初记得沈志彬曾联络会同这些工匠们为大朔边境城楼工事专门做了一些设计,按照他们的预算,城楼加以改进之后,其坚固度可达原先的三倍以上。
只是当时因为一些官场内部的倾轧,这张图纸并未得以呈至御前,也并未在大朔广泛应用。
眼下沈若初便是打算将这图纸也一并送到临照去。
若是陆晏按着这图纸改造了临照城楼,便可大大减轻他们的防御压力。
沈志彬的精神看着比前几日好了些,沈若初提到边境所需,他没有犹豫,便找出那张图纸给了她。
寇氏那事之后,沈志彬着实萎靡了几日,接连几日没去上朝,险些再次惹得裕明帝生出疑虑。
好在京中沸沸扬扬的传言也传进了宫里,裕明帝听闻了沈家这些荒唐事,嗤之以鼻的同时也对沈志彬多了一份同情和宽容。
好在尹姨娘和沈歆瑶还在府中陪着沈志彬。
沈志彬看到沈歆瑶的时候,心中颇多愧疚被唤醒,想起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却一直被他忽视着,自然生出了弥补的念头。
弥补的方式便是将尹姨娘抬正,让她正式成为沈家的主母。
而沈歆瑶自此之后,便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嫡小姐了。
沈若初很是替沈歆瑶高兴。
她自己已然半脱离了沈家,更是不会为此事对沈歆瑶生出嫉妒来。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一直对于嫡庶之别十分在意的沈歆瑶,如今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表现得却是十分淡然。
“从前是我太过偏执了,其实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在意你的出身高低是嫡是庶的。而一个人真正的价值,也和这些毫无关系,有些出身高贵却心如蛇蝎的人,注定还是要跌入尘埃遭人唾弃,更有不少从泥淖之中奋力生长开出圣洁莲花的,一样值得仰望。如今无论我是嫡是庶,都已经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所以其实做不做这个沈家嫡女,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她想要的一切,自然包括了父母亲的疼爱、家的温暖,以及爱人的陪伴。
彭征虽然如今还身在承荣侯府,但与沈歆瑶之间已然是缱绻情深,沈歆瑶打定主意,等彭征结束了在承荣侯府的潜伏工作,便要与他成婚。
沈若初看着如今的沈歆瑶,也很是替她欣慰。
她固然是希望沈歆瑶能够如愿以偿得到自己想要的身份。
可沈歆瑶能够放下执念坦然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更令她觉得难能可贵。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当听说沈若初打算向北境捐款捐物的时候,沈歆瑶将自己从承荣侯府带回来的全部嫁妆都一并折成了银钱,交到了沈若初的手上。
“我知道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再小的星星汇聚在一起,也总能发出一些微光的吧?”
沈若初面对着这样的沈歆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江家的镖队一路护送着这些大夫和钱物到了北境的时候,北境军正遭遇着北桑的第四次强攻。
在汲取了教训之后,陆晏很快重振精神,改变了作战策略,加强了临照城的守备力量,只守不攻,养精蓄锐。
甚至在北桑军前一次大举进攻的时候,冒险演了一出空城计,架空了城中布防,假意诱敌深入。
一向多疑的哈顿王子见状,反而不敢进攻,虚晃一枪之后,便撤回了军队。
这也给了陆晏重振士气的时间。
而安京城中补给力量的到来更是使他和北援军将士们信心焕发。
而临照城中的一切,照旧很快被哈顿得知了。
前一次攻城时,临照城中细作也是一样告知了他城中布防实情的,可哈顿却因为陆晏把漏洞显露得太过明显而心生疑窦,甚至一度怀疑给自己通风报信的探子已然被捕,这是做给自己看的双簧,故而遗失了进攻的良机。
事后他懊悔不迭,也对临照城中那位向他传递消息的探子更加深信不疑了。
“长宁郡主?”
哈顿双目之中冒出精光。
他没有忘记,半年前,就是这位长宁郡主以陆曼的身份欺骗了他,使他以减免大朔赋税的代价求娶了陆曼。
尽管陆曼如今也算伶俐懂事,知道取悦于他,可却总是不能令他心满意足,他心头那一抹遗憾还停留在那一夜看到的那双眼睛上。
回到北桑之后,他还专门着人去打听了一番,得知沈若初的经历之后,对她的好奇之心便更重了。
却不想,这次向临照送来大批物资的,竟又是这位长宁郡主沈若初。
“沈若初,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哈顿眯眼想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北桑大军铁骑南下势如破竹攻入一路攻入安京之后,这位传奇的异性郡主跪在自己面前祈求垂怜的样子。
营帐外的操练声唤醒了哈顿,使他回到了现实中。
他还妄图攻入大朔夺取安京,可眼下,单单一个临照城便已经这么多日了还没攻下,长此以往,即便是没有那几个兄长的从旁挑唆,只怕他那个生性凉薄狠戾的父上对他再度也要生出不满来了。
“传令下去,今夜攻城!”
哈顿叫来传令官。
临照城运来了装备物资,还来了那么多的大夫,等城中那些伤病的将士都缓过来了,他们进攻怕是更难了。
可就在哈顿走出营帐时,才发现,天上飘下了雪花,并且很快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成了鹅毛般的大片雪花。
“殿下,下雪了...咱们还攻吗?”
哈顿狠狠瞪了面前的将领一眼。
“下雪又如何?便是下了刀子,也不是只下在我们这里的,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