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雪捡起那把杀猪刀的时候,手上沾了血,加上她此刻狰狞的表情,看起来十足像是一个要谋夺性命的疯子。
寇氏两股战战,却只能用手指紧紧抠住身后的树皮,以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你想干什么?落雪,你疯了吗?”
江落雪拿着刀,一步步地走近了寇氏,来到了她的面前。
寇氏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落雪,我是你母亲啊,我是...”
“住口!”
江落雪不耐烦地喝止了她。
“既然你没钱,那我看不如让你那个姘头把你给卖了如何?你说,你是整个儿地卖了呢,还是--零散着卖更值钱呢?”
寇氏再也忍受不了眼前的恐惧,两眼一翻,身体软软地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江落雪看着寇氏倒在地上,嗤笑了一声。
“这么没用的吗?当初调换孩子的胆量哪里去了?”
她眼看着寇氏并无性命之忧,知道她不多时就会醒来,也不去管她,就任由寇氏躺在仍残留着血污的、冰凉的地上,自己则将藤椅搬到了她的面前静静坐着,等她醒来。
寇氏悠悠醒转而来,撞入眼帘的人影使得她尖叫了一声。
即便是这冰凉的地面上早已将她冻得全身麻木,寇氏却仍旧是手脚并用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躲回了屋子里。
此时此刻,江落雪在她的眼里,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一个魔鬼!
“明日我会再来,五千两银子备好,一分一文也不能少,拿到银子,我便再不来打扰你,若是拿不到,那再来这里时,就不是我了。你猜我那个尚书父亲,能不能容忍你在这里公然地让他当了这么久的活王八!”
江落雪狞笑着说完这些话,将那把杀猪刀扔在地上,转头便出门了。
她并没有想过要真正伤害寇氏,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快点把钱交出来而已。
左右这点儿母女情分都是保不住了的,还不如早点拿到银子自己过好重要。
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这么一吓竟成了这幅德行,实在是无趣。
走出门的时候,江落雪脑海中闪过她杀死李振那一日,寇氏让何子平替她顶罪时的情形。
曾经,她对自己似乎的确,还挺好的?
江落雪一脚将道旁的一块小石踢开。
不过小恩小惠而已,若真是对她好,怎么会连这点银子都不愿给她?
如今她想要不被打骂磋磨就只能用银子维持了,而寇氏给了她银子之后,至多就是自己过得苦了一点而已,可她连这都不肯,算什么母亲?
更何况,若不是因为她的不知廉耻,徐氏又怎么会对她如此刻薄,这一切本不就该由她来偿还的吗?
她已经算过了,寇氏的手里即便没有五千两,也至少还有三四千两,她势必要将这些银两全部拿到手中才肯甘心。
这些银子,至少也够她在侯府安生地度过大半年光景了,至于以后的事,就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若是在这期间能寻得机会,除掉徐氏那个该死的老虔婆,她便再也无需这样活着。
大不了等到她做了侯府主母之后,她再补给寇氏一点银子也就是了。
陆晚离开没多久,沈若初便回了郡主府。
得知陆逾白要娶的人并非是温念璃而是已故多年的温清璃之后,沈若初的锥心之痛并没有好一点。
相反地,在确定了自己和陆逾白终究是要结束之后,又多加了一层对他的心疼,这样矛盾复杂的感情使得沈若初的内心更是五味杂陈起来。
她怎么会希望看到陆逾白娶一个牌位,此后这一生都要面对漫长的孤寂。
即便那个人不是她,她也依然愿有人能与他立黄昏。
可如今,这一切似乎又都不是他们能够掌控得了的。
只是,沈若初眼下也顾不得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这一件事上了。
北境战局危急,若是临照守不住,以北桑的狼子野心,势必不会在吞下临照之后便善罢甘休,倘若他们一路南下掳掠,会有多少百姓陷入修罗地狱?
倘若他们一路打到了安京来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眼下他们这些人的小情小爱真到了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哪里还有伤春悲秋的余地?
沈若初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北境做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惜夏,你去将商行和织造坊的账算一算,看看我们能提出多少现银来。将回春堂的大夫都接过来,再去江家一趟,请江大哥过来。”
“小姐您这是?”
惜夏隐约猜到了沈若初的用意。
果不其然,沈若初道:“北境前些时日受了灾,眼下又吃了败仗,那边定然需要大量的大夫和医药以及其他物资,我打算将能提出的所有现银都用于购买这些物资,请江家镖队再去送一趟,若是回春堂的大夫们愿意一同前往北境支援,我会给五倍的待遇。”
粗略算下来就知道,这一次他们要捐出去的数目只会比前次军饷案中的更多,并且这些银两只怕都是有去无回的。
惜夏清楚这些,却说不出半个不字。
如今的惜夏,视线慢慢变得长远了许多,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心疼血汗而舍不得钱财的姑娘了。
“我这就去!”
惜夏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却迎面险些撞上了一个人。
沈若初看到来人,心中瞬时像被谁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念璃...”
她对着来人叫了一声。
温念璃站在门口,看着沈若初,眼睛早已湿润。
这些天以来,她一直没有见过沈若初,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即便是被迫应下这门亲事的,可温念璃却仍旧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沈若初。
她明明知道,沈若初和陆逾白之间一同经历了那么多,面对过生死,可她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答应了要嫁给陆逾白。
从她答应下那门亲事的那一刻起,温念璃就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来见沈若初了。
直到如今,她突然得知,陆逾白在宫中求了许久,不知用了什么条件交换,才终于求得皇上同意他娶自己的长姐为妻。
温念璃知道,陆逾白这么做,既是不愿意背叛沈若初,也是不愿耽误了她。
她内心原本对陆逾白的那一丝怨尤和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可真到平静下来之后,她的内心又全剩下了对沈若初的担忧。
于是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直奔着郡主府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