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娶个牌位(1 / 1)

原来他今日一早过来,并非是想要向她诀别,而只是想要给她最无能为力的一丝安慰。

可他恐怕也知道,无论他要与谁成婚,对她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故而,在明知她已经误解并毫无同他温言相向的意思时,他也并没有再多加解释。

沈若初本能地站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却又忽然停下来。

她要去哪儿呢?见他吗?

可是见到了,又能如何?她能对他说些什么?

纵然是他要娶的不是温念璃,可他从此以后,却仍然是温家的姑爷,是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名义上的夫君了,和她已经再也没有关系了。

陆晚看着她抬脚,又看着她停下,轻声叹了一息。

她看得出来,如今处于纠结挣扎之中的两个人,都是将对方刻进了骨子里,宁可自己头破血流都不愿将对方抹去的,可偏偏造化弄人,这样的两个人,却终究还是要不得已而分开。

“还有一件事,”陆晚声音沉重,“昨日传来军报,我皇兄他在初到临照便遭遇北桑奇袭,北境守军拼死抵抗,虽是守住了临照,但却伤亡惨重,皇兄他也...受了重伤。”

沈若初震惊回头。

这一刻,陆逾白、温念璃和那个即将成为陆逾白妻子的温清璃,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她脑海里只有“北境军伤亡惨重”几个字在不断回放着。

那些人,她虽未曾亲眼见过,但却是与他们有过相隔万里的隔空往来的。

早在当初她和陆逾白使了计谋将饷银送到边境那次,他们暗中派去护送饷银的人回来时,便带回了他们的谢意。

是边境风干的野鹿腿,是废弃的铠甲枪头打制而成的一套并不精美却十分用心的摆件,是数千人争相按上手印的一封空白的“感谢信”...

那份朴实而真挚的谢意,也是沈若初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的信念。

可眼下,那些给她打来鹿腿的,那些给她做摆件的,那一个个在那张空白信上按下手印的将士们,他们都怎么样了?

在那场“伤亡惨重”的战役中,他们,都还好吗?

沈若初甚至不敢去想,那些人之中,有多人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伍将军,伍将军他不是此前战功赫赫的吗?他们怎么会才一到北境就吃了败仗?”

陆晚看起来十分颓丧。

“军报里说,临照受灾,百姓房倒屋塌流离失所严重,皇兄他抵达临照后便带着北援军为当地百姓修筑房屋了,原本想趁着北桑军休养生息的期间先安顿好受灾百姓的,却不知怎的,北桑忽然发动了进攻。措手不及之下,北境自然是吃了败仗。好在多了那几万的北援军,才勉强守住了城,却也是大伤了元气。”

沈若初听着陆晚的话,心中一动,道:“若是北桑并非有备而来,绝不会骤然发动那般大规模的进攻,可按理他们才到临照,按理北桑得到消息不会那么快的,除非……”

“除非有内鬼!”陆晚很快会意道:“你也觉得此事蹊跷,是不是!我这就回去写信给皇兄,让他严查军中。昨日军报传回时,听说父皇在宫中气得摔了折子,看起来对皇兄十分不满,我也是因着此事才一大早便进了宫。这才无意间从母妃那里得知禹世子要娶的竟是温家那个夭折多年的嫡长女,据说这是他在勤政殿跪求了父皇整整六个时辰,父皇才勉强应允下来的,却没同意他终身不再娶妻的请求,只是说以后再说。”

原本裕明帝这次是想给陆晏一个历练的机会,也给他一个立下战勋的机会,却不想陆晏这般不堪用,难免会令裕明帝生出些失望来。

事实上,沈若初是想拦下陆晚给陆晏写信的打算的,可她没有。

这个时候,能够为自己的兄长做些什么事,总比什么都做不了的强。

尽管沈若初相信,陆晏定然也和她一样,早就有了怀疑。

事实上,陆晏也确确实实如此,他此刻怀疑的,不仅是军中的内鬼,还有他自己。

面对着城中兵将再一次的损伤折耗,他心中的悲怆和自责达到了顶点。

三日前,他们刚抵达临照,便遭到了北桑人的全力进攻,对方发兵之迅猛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

他和北援军因着长途行军跋涉,尚未修整恢复元气,便遭遇如此重击,一时之间难以全力抵抗,竟再次如同北援军抵达临照之前时遭遇的那次进攻一般,损兵折将多达两万余人,好容易修葺完整的城门城楼亦再次受到重创,仿佛随时都要为敌人敞开怀抱一般,摇摇欲坠。

好在北援军历来骁勇,加之原本驻扎北境几乎要吃了败仗的北境守军因得北援军的到来士气大振,两方合力之下,北桑军在此战中亦遭到同样的反击,损失同样不小,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再来一次了。

这给了陆晏喘一口气的时间,但陆晏十分清楚,哈顿绝不会就此放弃,他只会趁着这段时间,从北桑调来更多的兵,举全力拿下临照。

只等哈顿缓过这一口气来,临照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此,自己率领着这五万北援军来此的作用又是什么?

倘若不是自己自负轻敌,北援军便不会初到临照便遭遇这样的下马威。

即便此次兵败的重要原因是军中出了细作,可这也是他的失察。

听着军帐外将士们的呻吟和痛苦闷哼,陆晏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

他自己也受了些伤,可却以皮外伤无妨为由,拒绝了军医的医治。

今日又疯狂练习射击,以至于伤口再次崩开,此刻正在汩汩往外流着鲜血。

伍部从外面进来时,看到的便是陆晏正在案前奋笔疾书,可他的左手手臂上衣袖已然露出殷红。

“殿下!”

伍部快步上前,拉住陆晏的手臂查看,转头对着帐外大叫道:“来人,叫军医!”

陆晏轻轻推开了伍部,摇摇头,“舅父,不碍事的,军医这几日昼夜不歇,也还有将士受伤未得医治的,我这点伤,就不要麻烦他们了。”

伍部既心疼又生气。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陆晏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