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亲王府向宣国公府提亲的事,很快在安京城中传开了。
此前因为陆逾白对沈若初并不低调的种种维护,安京望门中几乎无一不知二人关系,虽然不少世家女暗中鄙夷沈若初这个异姓郡主高攀了禹世子,却也都不得不一口银牙咬碎地默认了这桩姻缘。
然而,一夕之间,整个安京城又都知道了陆逾白求娶宣国公嫡女的事。
这下,不少好事者都纷纷开始猜测起了这其中的内幕。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禹世子嫌弃沈若初出身不如温念璃高贵的,有说禹世子从一开始便没打算真与沈若初成婚的,也有说温念璃与沈若初表面交好,却暗中挖了她墙角的。
这下,那些原本还对沈若初抱有嫉妒不满的贵女们又开始半带幸灾乐祸半带同情地,看起了沈若初的笑话。
这日惜夏气哄哄地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便对银翘发起了牢骚。
“那些个碎嘴子真的是可恨,明明是禹世子...”
话没说完,银翘急急地对她使了个眼色,制止她把话说下去。
惜夏这才发现,沈若初正收拾停当正要从屋里出来,看起来是要出门的样子。
自那日在望江酒楼和众人散了之后,沈若初就没再出过门。
陆晚和沈歆瑶来看过她,她都避而不见了。
见了面,说些什么呢?
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陆晚她们对她定然是充满了心疼和不平。
总不能几人坐在一起声讨陆逾白吧?
还是说,听着她们对她的安慰,告诉她们自己无事?
沈若初实在做不到。
一想到那日,陆逾白告诉她自己即将求娶她人,沈若初便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千万根丝线同时往无数个方向拉扯着,痛得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她也很想若无其事地就这么揭过此事,可每当她试图憧憬此后自己重新开始的生活时,过往的种种片段便会如寒冬腊月里四面八方袭来的风一般,将她所有的幻想希冀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也不明白,怎么会那么痛呢?
记得前世时,哪怕是亲眼看到了郑君牧和江落雪在自己的眼前做下那样的腌臜之事,她也不记得有这么痛过,那个时候,她更多的只有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
可如今,陆逾白甚至都没有欺骗她,他告诉她,这是先皇的旨意。
沈若初该明白,陆逾白也是情非得已,应该不恨的。
可怎么会比前一世的时候,更难释怀?
接连三四日,从白天到黑夜,沈若初几乎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
惜夏和银翘送进去的饭菜,时常都是等到变得冰凉之后又原样端出来的。
偶尔禁不住二人担忧的恳求,沈若初才勉强喝几口汤,咽下几口甜点,可却是味同嚼蜡,丁点都觉察不出味道。
直到今日,沈府给她捎来了信,说是沈志彬由于担忧她的事,以至于再度抑郁成疾病倒了。
沈若初才将满腹的心事暂且放下,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回沈府探望了。
在门边听到惜夏的话,沈若初忍不住心头泛起针扎的痛楚。
她提起精神,若无其事地对惜夏道:“我今日回沈府一趟,若是父亲病得重,我便在那边住下了,府里有什么事你就差人送信给我。”
惜夏心慌得厉害,一想到自己方才险些说错了话,再度勾起了沈若初的伤心事,她就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此刻听说沈若初要回沈府,她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道:“小姐你放心吧,府里有我呢。”
一面说着,惜夏又急急地从屋里拿出一个手炉塞进了沈若初怀里。
“外面风大,小姐暖着些,仔细着凉了。”
沈若初岂会不知惜夏此刻的懊恼心理,她抬眼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挤出一抹笑来,接过了手炉。
“不过就是一阵风而已,吹过了便过了,伤不着我的,不用担心。”
这语带双关的安慰说完,沈若初便由银翘扶着,上了马车。
银翘早已命人将马车里烘得暖暖和和的,车厢里还留着淡淡的熏香味儿。
沈若初身处这样的暖意中,一颗八面透风的心似乎也渐渐地活了过来。
马车行至沈府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银翘先下了车,沈若初听得马车外面一阵热闹,才知道,早有人在门外等着她了。
下了车看到尹姨娘、沈歆瑶和沈景煦都在,沈若初的鼻子一下子泛了酸。
“尹姨娘,这么冷的天,您实在没必要亲自出来...”
如今的尹姨娘也不再年轻了,两耳侧的鬓发隐约有些泛白,这凛冽寒风中,她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实在有些单薄。
尹姨娘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走上前来。
“你难得回来一趟,我出来迎一迎是应该的,若不是怕你生气,我们按理还要向你行礼的--风大,别在外面站着说话了,快进去吧,公主还在里面呢。”
说着,尹姨娘让出了位置让沈若初走在前面。
沈若初听说陆晚也来了,心里猛地一惊。
“公主怎么来了?莫非--”
她担心是沈志彬的病不太好,否则怎么连儿子、儿媳都一起回来了?
尹姨娘面上忽然现出一抹尴尬。
沈歆瑶有些讪讪地,拉住了沈若初,低声道:“父亲他没事,是我们实在想见你,又担心请不动你,这才用了这个办法...”
看着沈歆瑶一副做错事了的样子,沈若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十分感动。
原本她还想着陆晚如今怀有身孕都赶来了,怕是沈志彬不大好,这才知道她是见不到自己又实在担心,这才跟着沈景煦回到了沈家。
看着眼前一群人关切担忧却又不敢流露出明显的情绪生怕勾出她的心事的样子,沈若初心底暖意升起。
“父亲呢?”
既然回来了,即便沈志彬没有生病,她也要去向他请安跟他说说话的。
不想,这话问完,尹姨娘的脸色却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哦,你父亲他今日公事忙,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怕是要忙一阵子了。”
沈若初直觉不对。
方才她进门的时候无意间瞟见平日里送父亲去官署的车夫正在卸车喂马,说明沈志彬是一早便已经回来了的。
“尹姨娘,您跟我说实话,父亲他,究竟做什么去了?”
沈若初看着尹姨娘明显慌乱起来的眼神,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