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是京城来的援军到了!五万人,来了整整五万人!”
那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顾峰脑子里一阵眩晕,一时间都有些站不住了。
五万人!
老天爷,你这是开眼了吗?
你也不忍心瞧着这二十来万的老百姓就这么陷进水深火热之中是吗?
“快,开城门,迎贵客!”
大朔内城通向临照的城门被人缓缓拉开。
一连几日,这道城门从未曾打开过。
顾峰一直坚持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观点,不曾有片刻生出过弃城后撤的念头,故而他身后的这道门一直都禁闭着。
原本,顾峰还以为要到再过几日临照城被彻底攻破守不住的那一日,才会打开,让城中百姓逃命去,却不想今日便迎来了改变这座城命运的人。
城门大开时,陆晏看到城内的情形时,几乎要惊呆了。
临照虽地处北境,但此前由于北桑和大朔之间订立的互市条款中诸多对大朔有利的条约,临照一度也曾呈现出过十分繁盛的景象。
可如今的临照,几乎可以用饿殍遍野来形容了。
北境一带气温原本就比安京要低上许多,今东又遇上冻灾,格外的寒冷,饶是在北境常年驻扎的守军也好些受不住冻病冻伤的。
当地的百姓亦是不少房倒屋塌活活冻死的,尽管临照当地的官员第一时间便实施了一系列救灾措施,奈何受灾人数过多,且北桑又偏偏算准了时机,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更是令临照整城的百姓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好在他们此次出发之前,陆逾白便同时向裕明帝秉明了北境的情况,并在同其他人商议之后,将军饷贪墨案中查抄出来准备返还给陆逾白、沈若初和江家当初垫付的几十万银两再度捐了出来,交给了陆晏购置了一大批救灾物资,此次一并带了过来。
一进临照城,陆晏、伍部便同顾峰一起,先将救灾事宜布置了下去。
城中百姓房屋倒塌的,顾峰除了将城中所有官署以及一些自告奋勇的富户家中设置成临时的安置点之外,还派了不少人去帮助灾民修葺垮塌的房屋。
带来的粮食药物也都按着各家的受灾情况各自分发了下去。
有了北援军带来的药品食物,北境守军中不少在天灾中被冻病冻伤的士兵,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和照料。
短短两日,北境军中便有半数在寒灾中冻伤失去战力的士兵重新振作了起来,临照城中便兵力大增,加上北援军的力量,较之此前扩充了一倍的实力不止。
而北援军抵达临照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哈顿的手中。
哈顿看完军中送来的密信,抬手放在面前的灯盏中,看着它化作灰烬,面色有些阴沉。
“殿下,这大朔竟然从京城派来了军队,这仗,咱们还打吗?”
一名头戴虎皮帽子的北桑将领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地对哈顿道。
哈顿冷笑一声,“打,当然要打!眼下不过来了区区五万人而已,于我们北桑而言,算得了什么?那些大朔人,常年生活在中原地带,哪里受得了这北境的严寒?更何况,我们不还有——”
他看了看那灯盏中最后的一丝灰烬,嘴角一勾,“秘密武器吗?”
那刚开始问话的将领似乎明白了哈顿的意思,跟着笑起来。
“殿下果然是高,能在大朔军中都安插咱们的人手。”
哈顿的笑容意味深长。
在大朔军中安插他的人?
他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他有一个在大朔地位尊贵的妻子,这就又不一样了。
宝珠公主怎么说都是大朔皇帝的亲生女儿,还有个出身虽不算高,但也有一定身家背景的母妃。
常家在军中,总归还是有些人可以用的。
而在常骁在军饷贪墨案中折了之后,常家的这些人,便都散落在了各处,其中一部分,便为陆廉和陆曼所用。
而这些人,自然便间接地成为了哈顿在北援军中的眼线。
陆晏从来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身体力行地去做一些平日里他连见或许都很少亲眼见到的体力活儿。
修棚搭屋,垒墙砌泥,这些寻常百姓家中时不时就要进行的工程,对于陆晏而言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原本在抵达临照时,整个北援军经历了长途跋涉之后已然十分疲累,进城之后,顾峰便安排着将士们在各处营寨中休整下来。
只是这些将士看着陆晏和伍部都不辞劳苦地上街为受灾的百姓抢修房屋了,又见街上仍旧有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承受着严寒,便都躺不住了,也纷纷出来搭起了手。
顾峰自然是不肯让陆晏和北援军将士做这些的。
“殿下,您和畿防营将士们都是从安京城赶来帮我们抵御北桑军的,末将怎能让您和伍将军做这些事?”
陆晏手脚不停,“顾将军话虽如此,这些日子除了抵御敌军之外,不也一直在使人安顿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我们抵御外敌本就是为了使百姓安居乐业,若是这些百姓都没了家,那我们守护这座城又来做什么呢?”
顾峰虽知陆晏说的是事实,却仍是不能安心看着陆晏纡尊降贵至此。
“殿下,您还是带着将士们去休整一番再说吧。大家都跋涉一路了,需要好好休整一番养精蓄锐啊。”
陆晏倒是不惜力,他只担心将士们过于劳累影响战事。
但想到他们这一路开拔而来声势并不算浩大,又加上两国起战以来便断了外交,两国边境之城又处于战火之中,想来北桑那边一时对于他们抵达临照的消息并不会那么快便知晓的。
北桑经历了前两日的一场战役之后,也折损了不少兵马,想来这两日该是不会发动攻击才是。
而这两日,他们便可以抢修出这城中大半的房屋,城里的百姓便也都可以有个居所了。
只是陆晏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从安京出发开始,他的背后,便早已埋下了一双眼睛。
也是这双眼睛的泄密,使得哈顿做出了一个决定,让北桑军队在尚未完全恢复元气的情况下,便再度大举发动起了对临照城的进攻,意在趁着北援军行军跋涉尚未休整之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晚,劳累了多日的北援军刚在营寨内躺下,便听到一阵尖锐的爆鸣声。
“敌袭!”
急促而尖锐的嘶吼声划破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