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十分惊讶。
“你怎么知道?”
如此看来,那请媒人登门到宣国公府提亲的,定然不是寻常人家。
否则不会连陆逾白都知道了这事。
如果说沈若初对陆逾白知道此事感到惊讶的话,那么接下来陆逾白的回答则更是令沈若初惊掉了下巴。
“那媒人是聿亲王府请的,向宣国公府提亲的人,是我父王,他是为我去提的这门亲事。”
沈若初原本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脚凳,听到陆逾白的话,她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身形晃动了一下,另一只已经在抬在半空中的脚忽然就失去了着力点,整个人向后倒去。
好在陆逾白身形飞快地接住了她。
沈若初站定之后,迅速地后退,离开了陆逾白,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若初向来是淡定沉稳的,可事实上,她不过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姑娘而已。
面对这样骇人的消息,她实在难以保持从容。
陆逾白双目之间,似乎隐忍着极大的痛楚。
“若初,我...”
他走上前去,试图抓住沈若初的手。
可沈若初却从他的痛苦神色中看到了另一层意思。
他对于这桩婚事似乎无能为力,只能妥协了。
可是怎么可能?
他是陆逾白!
是那个狂放不羁什么世俗教条都不放在眼里的浪**世子,是为了救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可如今,面对王府的施压和胁迫,他竟然就打算要妥协了?
且不说他们之间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早已是所有人眼中必定会终成眷属的一对。
就只说陆晏和温念璃之间,也绝对是不输于他们二人的情感,陆晏在随军出征之前,还一再嘱托他们要照顾好温念璃。
可如今,陆逾白竟然打算,将温念璃娶回家去照顾吗?他这样的行为,又如何有颜面面对出征归来的陆晏?
沈若初甩开了陆逾白的手。
“禹世子,既然你好事将近,那便尽早回府准备去吧,我就不耽搁世子了。”
说着,她转头便朝着郡主府的方向回去了。
陆逾白紧走了几步想要追赶,却又迟疑地停了下来。
追上她,能说些什么呢?
北境,临照城内。
前几日北桑突袭,险些攻破这座城,幸而北境守军苦苦支撑,连一些老迈伤病的将士都上了前线,才抵挡住北桑军队最猛烈的一波攻势。
北桑军也有不小的伤亡,故而退出十里休养生息。
但临照城中的守军都很清楚,倘若北桑军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他们是挡不住了的。
北境守军主将顾峰,在上一场战役中已然失去了一个儿子。
在北桑发动战争之前,他原本是向裕明帝递交了致仕的奏报,打算要解甲归田告老还乡的,在边境守了大半辈子,不久之前听闻自己幼子喜得麟儿的消息时,顾老将军喜极而泣,想起有多年未曾享受过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不由得有些神伤,这才起了要致仕的念头。
可皇上还没来得及批复他的奏折,北桑的军队便打过来了。
临阵更换主将乃是大忌,故而顾峰请辞的折子只能被暂时搁置了起来,要等到这场战后才能再批。
身负皇命,顾峰便唯有领兵顽抗死守到底,而北桑此次的来势汹汹远超他的预料,几次战役之中,不仅北境守军死伤无数,就连随他一道多年驻守北境的大儿子,也在上一次战役中被敌军的箭雨击中,重伤不治而亡。
顾峰甚至来不及悲痛,便再度带着手下的将领们投入到新一轮的防守之中了。
好容易击退了北桑军,将士们从城墙下下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找不到一个全乎人。
整个城楼上,目之所及已然没有几处能看得出原本城墙颜色的地方了,遍地是血肉污迹,耳之所闻皆是哀嚎呻吟和失去亲人的悲怆呼号。
顾峰走在躺满了重伤将士的军营之中,想起自己长子顾全临终前留下的一句“儿无愧于大朔无愧于天地却独独有愧于父母双亲妻儿老小”,不由得老泪纵横。
“全儿,是爹对不起你!”顾峰想要仰天长啸,却只能无声落泪。
城外,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虎狼之师。
城内,还有二十万命悬一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的百姓!
即便是他此刻心如刀绞,也只能粗针大线地缝补起来,打起精神准备迎接随时会卷土重来的北桑敌军。
“将军,您受伤了!”
一名轻伤战士从身后跟过来,看到顾峰左肩上的刀伤惊叫不已。
那是一名攀登着梯子爬上城墙的北桑士兵留下的。
他们的人实在太多,即便是守在城墙上的守军拼命拦阻,也还是爬上来了不少人。
在近身肉搏中,不少北境守军选择了和这些入侵者同归于尽,有些直到临死之前还紧紧地抱着对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刀枪送入敌人的胸口。
“无妨,小伤而已,先去送重伤者!”
顾峰交待之后,又想起一件事,“再增派一些人去,务必看好那些北桑贼子,若是有干活儿不老实的,就地格杀!”
以往的许多年里,顾峰会善待俘虏和敌军留下的尸首。
可今时今日,他没了这样的耐心。
那些爬上城楼的敌军,被杀死的,尸体就地焚烧,活着不愿投降的,直接杀掉。
而对于那些甘愿投降的士兵,顾峰也并未给予几分优待,而是直接将人送到了前线参与修复城楼,但凡有异动者便就地诛杀。
接连杀死了几个假借投降之名想要逃跑的俘虏之后,剩下的人安分多了,老老实实地在原本打算入侵的领域内干起活儿来。
即便如此,人还是远远不够的。
顾峰抬眼望着黑云沉沉的天空,心头无比凄凉。
莫非他这一次,便要和这座他守了半辈子的城一同,灭亡于北桑铁骑之下了么?
此生,他再也没机会见一见他那个刚出生的幼孙了吗?
“将,将军!来了,来了!”一名胳膊上绑了绷带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面上是藏不住的激动。
顾峰看着他,心头涌上一阵奇异的预感。
“你快说,什么来了?谁来了!”顾峰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肩膀。